82年生的金智英
哎呀,亲家母,其实我们家智英每次过完这种大节日,都会全身酸痛呢!
不是你害我辛苦,是我们两个人都辛苦。不用对我感到抱歉,也别再用一个人扛着这个家的口吻说话。没有人要你那么辛苦,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扛。
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远房亲戚,我可不想最后搞得人财两失。
男友抱怨,难道在通勤路上、厕所里、午饭后的餐厅里,都不能打个电话或发条信息?其实金智英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没有谈情说爱的余力。
怀孕后她变得很容易疲累,最令她难熬的,就是要忍住强烈的困意。
搭乘地铁时经常会有人让座给金智英,唯有上下班时间例外。金智英用手扶着感觉快要断掉的腰,安慰着自己,绝对不是大家冷漠,而是他们也已经很累了,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能不能不要再说‘帮’我了?帮我做家务,帮我带小孩,帮我找工作,这难道不是你的家、你的事、你的孩子吗?再说,要是我去工作,赚来的钱难道都只花在我身上吗?干吗说得好像是发善心帮别人做事一样?
金智英突然觉得生完小孩以后,好像连兴趣和才能都被局限了。令她感到满心期待的事情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疲惫的无力感。
“哎呀,亲家母,其实我们家智英每次过完这种大节日,都会全身酸痛呢!”
金智英很感谢丈夫,因为她觉得最近心情的确有点低落,凡事也提不起劲,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育儿抑郁症。
弟弟的筷子、袜子、卫生衣裤、书包和鞋提袋,永远都是成双成对的,但姐姐和金智英的这些物品总是凑不成一对。
金智英的母亲则选择从事家庭代工,也就是在家进行的劳动,比如剪线头、组装纸箱、粘信封袋、剥大蒜、卷门窗密封条。
“不是你害我辛苦,是我们两个人都辛苦。不用对我感到抱歉,也别再用一个人扛着这个家的口吻说话。没有人要你那么辛苦,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扛。”
“最不值得信任的人就是远房亲戚,我可不想最后搞得人财两失。”
她就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着要保守,行为要检点,危险的时间、危险的人要自己懂得避开,否则问题出在不懂得避开的人身上。
这不是你的错,这世上有太多奇怪的男人,是那些人有问题,绝对不是你的问题。
金恩英则把贴纸贴在丹麦、瑞典、芬兰等北欧国家。母亲问她为什么想去那些国家,金恩英答道:“感觉那边韩国人比较少。”
自二〇〇〇年起,韩国大学的学费以物价上涨率的倍数跳涨。
她曾经对金智英说,不论兼职打多少份工,都赚不够学费、交际费、住宿费和生活费。
“下午去补习班教完课,晚上还要去咖啡厅打工,回到住处洗完澡都已经凌晨两点了,再开始准备论述课或批改孩子们的作业,弄完才能打个盹,一早又得起来上课。即便中间没有排课时,你也知道我都在打工,说实在的,我每天都累得跟狗一样,经常在课堂上不小心睡着。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因为赚学费而把大学生活搞得一团糟,包括成绩也是,唉,真是够了。”
除了钱以外,好像说再多安慰与鼓励的话,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用,所以金智英选择沉默不语,静静地聆听这位朋友诉苦。
将来一定要少点难过,少点痛苦,少点疲累,不再忍气吞声,要勇敢地为自己发声。
过去只要有新人来,年纪最小的女性就会主动跳出来做一些琐碎的杂事,明明就没人拜托她们做这些事。但是男性新员工就不会这样,不论他们年纪多小,只要没人叫他们做,他们想都不会想到要帮大家做这些杂事。所以我很纳闷,到底为什么女生要主动做这些事?”
我女儿就读这附近的大学,现在在图书馆,叫我去接她,她不敢一个人回家。抱歉啦,各位!我要先离开了!金智英小姐,这杯记得要喝完哟!”
男友抱怨,难道在通勤路上、厕所里、午饭后的餐厅里,都不能打个电话或发条信息?其实金智英并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没有谈情说爱的余力。
社长很清楚这份工作压力有多大,与婚姻生活尤其是需要育儿的生活绝对难以并行,所以才会认为女职员不能胜任,而且他也没打算调整公司员工福利,因为他认为,与其为撑不下去的职员补足相关福利使其撑下去,不如把资源投到撑得下去的职员身上更有效。
过去会将比较难伺候的客户分配给金智英和姜惠秀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并非因为更信赖她们,而是没必要把比较有可能长期留在公司服务的男同事逼得太紧,叫他们做苦差事。
韩国是经济合作暨发展组织(OECD)成员国里男女收入差距最大的国家。根据二〇一四年的统计,韩国男性的平均薪资是一百万韩元(10),女性的平均薪资则只有六十三万三千韩元(11),而OECD成员国的女性平均薪资是八十四万四千韩元。
金智英反复咀嚼郑代贤说的那句“心态会不一样”,并思索着究竟是法律和制度改变人的价值观,还是人的价值观会牵引着法律和制度改变。
“你不是说叫我不要老是只想着失去吗?我现在很可能会因为生了孩子而失去青春、健康、工作,以及同事、朋友等社会人脉,还有我的人生规划、未来梦想等种种,所以才会一直只看见自己失去的东西,但是你呢?你会失去什么?”
我……我也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由啊,可能每天都要早回家,所以不能见朋友,在公司加班或者参加同事聚餐可能也会有些不自在,工作完回来还要帮你做家务,肯定会比现在更累。
怀孕后她变得很容易疲累,最令她难熬的,就是要忍住强烈的困意。
搭乘地铁时经常会有人让座给金智英,唯有上下班时间例外。金智英用手扶着感觉快要断掉的腰,安慰着自己,绝对不是大家冷漠,而是他们也已经很累了,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但她最后选择坐出租车,没有任何理由,那天她就是想坐出租车回家。
“能不能不要再说‘帮’我了?帮我做家务,帮我带小孩,帮我找工作,这难道不是你的家、你的事、你的孩子吗?再说,要是我去工作,赚来的钱难道都只花在我身上吗?干吗说得好像是发善心帮别人做事一样?”
虽然那是一间不合理多过合理、付出大于奖励的公司,可是自从她不再属于任何团体,彻底变成单独的个体以后,才知道原来公司一直是非常可靠的后盾,同事大部分很好相处,大家都有着相似的品位和嗜好,比学生时期的朋友更处得来。
金智英辞掉工作是在二〇一四年,韩国已婚女性每五人当中就有一人因为结婚、生子、育儿而辞去工作。
她每两个小时就要喂一次母乳,所以从来没法好好睡超过两小时的觉。
金智英心想,那些脏衣服不会自己走进洗衣机,也不会自己沾水淋洗衣液,洗完以后更不会自己走到衣架上把自己晾起来;吸尘器也是,不会带着吸头到处吸、到处拖。
孩子都生了三个,你爸从没换过一片尿布,你奶奶那时候还要求一定要准时做三餐给她吃,要做的事情真够多,永远睡不饱,全身酸痛,日子过得跟在地狱里没两样。
电视和电影里只会出现可爱的宝宝,母亲也只说生孩子是一件伟大又美好的事情。当然,金智英一定会负责任地尽可能把孩子养好,但她实在不喜欢听到有人说她伟大或了不起,因为一旦挂上那样的头衔,似乎就会变得连叫苦都不应该。
房价、物价、教育费……无尽的开销摆在她眼前。只要不是能领到巨额遗产,或者从事极少数的高收入行业,每个人都生活得苦不堪言。
金智英告诉店员自己会回去和先生商量一下,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店员补了一句:“我也是大学毕业的。”
金智英上一次烦恼自己未来的出路是在十年前,当时她认为,找工作最重要的是看符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和兴趣,但这次她需要考虑的条件变多了。
金智英突然觉得生完小孩以后,好像连兴趣和才能都被局限了。令她感到满心期待的事情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疲惫的无力感。
现在的婆婆嘴上都会说视媳妇为女儿,但面对女儿可以回娘家、媳妇却得留在婆家的事实,有几个媳妇真的敢向公婆提议要回娘家呢?
争取的不是女权,而是两性都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