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架的心灵

 抑郁者会不断关注自己的消极念头、经历、记忆,以及自己遭受排斥时的所有感受。这也是一种逆向学习。

 某个地点、某个想法、某段记忆或某个人物,都能作为某种刺激攫取人们的注意,并改变人们的感知。一旦注意越来越多地集中于这些刺激,人们的思考和感受还有行为方式,就有可能与自己的本意背道而驰,形象地说,就是你的心灵被绑架了。

 很有成就的人通常会认为自己就是个“骗子”。

 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安慰剂在模拟精神药物方面能起到巨大的作用。

 相信信仰比信仰本身更为重要。

 恐惧本身比令他恐惧的东西还要危险。

 当塞克斯顿的心理医生问她死是什么感觉时,她描述了一个充满田园风情的场景:“春天、温暖、树叶。”

 人之所以选择某种神祇或富有灵性的东西去崇拜,是因为其他任何让你心生崇拜的东西都会将你吞没。

 你必须为自己经历的创伤性事件寻找分心物,这样你才能在生活中继续往前走。倘若一直守着过去和痛苦不放,你就不能向前走,为某些需要你的人提供帮助。

 小说家琼·迪迪昂(Joan Didion)的一句话道出了核心:“为了活下去,我们讲故事。”

 克服一种模式的俘获通常取决于发现另一种模式的俘获。

 华莱士年纪轻轻却沉迷于酒精和大麻,以抑制不断出现的焦虑。
 上大学后,华莱士就开始服用抗抑郁药物,而且在之后的日子里一直保持这个习惯。
 尽管容易动怒,并且消极遁世,但华莱士依然勇敢地与自我毁灭的冲动斗争着。
 《美好的旧日霓虹》中描写了一个人死后介绍自己自杀的情形:“你越是花时间耗精力,想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想要魅力十足,你在内心里就越会感到自己没什么吸引力和魅力可言,并且还会将自己定义为一个骗子。而你越感觉自己是个骗子,就越会在人前努力打造自己的崇高形象,同时彰显自己受人欢迎的程度,以免大家发现你其实空洞肤浅,一无是处。”
 抑郁者会不断关注自己的消极念头、经历、记忆,以及自己遭受排斥时的所有感受。这也是一种逆向学习。
 当一个人只将自己的注意集中于某些最消极的刺激因素时,心灵就会慢慢反噬它自己。
 没有谁会信誓旦旦地说他要在自己的一生中抽780 000支香烟,大家都是先尝试着抽上一次或几次,看看会有什么感觉,然后才一头栽进去,无法自拔。
 某个地点、某个想法、某段记忆或某个人物,都能作为某种刺激攫取人们的注意,并改变人们的感知。一旦注意越来越多地集中于这些刺激,人们的思考和感受还有行为方式,就有可能与自己的本意背道而驰,形象地说,就是你的心灵被绑架了。
 俘获是很多人类行为背后的动因,其影响可能有利,也可能有害。
 人们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情绪和行为模式。人们的思想、感受和行为开始变得越来越下意识:最初的快乐变成了一种需要,从前的不良情绪升级为持续性的自我谴责,曾经的烦恼也一跃而成为对自己的迫害。
 有一种医学观点认为,抑郁代表心智的“损坏”,而这种生物性的紊乱会使人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
 在《无尽的玩笑》中,大卫这么谈论“它”(也就是火):“当看到有人从燃烧的窗户里跳出来时,请不要误解他们。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他们还是很害怕的,就像你我站在同样高度的窗边往下看时一样害怕。换句话说,坠落的恐惧是一个常量,而这里的变量是另一种恐惧——火焰。当火焰离你足够近时,跳下去摔死的恐惧相比之下还不那么令人心惊胆战。因此,不是人要往下跳,而是火焰让人恐惧。”
 有一些人会完全失控,因为他们的激情早已变成了强迫。
 如果你始终无法掌控自己,那么你就会陷入麻烦。无论是焦虑、抑郁,还是别的什么心病,都将会对你的生命造成威胁。
 我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原本健康的人居然会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在此之前他要经受怎样的痛苦。
 自杀的人往往会觉得他们除此之外已没有别的选择,他们无法摆脱这些消极的念头和感受。
 很有成就的人通常会认为自己就是个“骗子”。
 精神疾病是两股力量相互作用的结果:一边是体内的致病倾向,一边是外在事件,也就是现实刺激。
 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安慰剂在模拟精神药物方面能起到巨大的作用,这一点真令人羞愧,也该令人羞愧。
 抑郁症在全球致残榜上名列第二。
 16世纪西班牙著名的圣女德肋撒(St. Teresa of Avila)曾说过,因为不了解自己的本性,人们经受了多么可怕的审判,对许多人来说,这就是痛苦的根源。
 数千年来,祭司和哲学家都曾被视为人类心灵的医生。
 有一天傍晚,我在暮色中走进了一家服装店,打算挑几件衣服。这时,一种骇人的、仿佛关乎我自身存在的恐惧突然袭来,没有任何预兆,它就一下子从黑暗中闯了进来。
 苏格拉底认为,人类追求理性的动机高于一切。这从本质上暗示,人们之所以会做错事,只是因为人们不知道这件事就是错的。
 柏拉图认为,心灵由三股力量掌控,即理性、欲望和情志,并且每一种都有自身的需要。理性热爱学习和智慧,情志渴望名声和卓越,而欲望则追求身体的快乐。
 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刻,意识不仅能让我们头脑清晰且谨慎地关注周围无数事项中的一项、两项甚至十项,还能让我们选择性地忽视一些东西。
 偏执思维会逐渐钝化健康心灵的正常运作,让理性思维的“齿轮”和“杠杆”变慢,以致最终停下来。
 随着偏执狂患者病情的恶化,医生只会变成一个无力的目击者,去亲眼见证感性和理性的激烈斗争,以及“征服的冲动与拥有耀眼权力的意志”之间的猛烈搏杀。
 相信信仰比信仰本身更为重要。
 大人的世界看起来野蛮、荒谬而残忍。当儿童试图理解这样的世界时,他们格外容易被“绑架”。
 好像有人就要被施以绞刑了。如果他真的被绞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但如果他经过了所有绞刑前的步骤,直到绞索在他眼前晃动时才得知自己获得了缓刑,那么他的余生都将受其影响。
 她想要一双完美的漆皮宴会鞋,或者上一堂马术课,还有及膝马靴和适合骑马的黑天鹅绒帽子,或者最高的圣诞树。每一种情况背后都有一种特殊的欲望,渴求的不是表面对象,而是答应满足欲望的承诺,哪怕这种承诺是虚幻的。
 剃刀割过后,皮肤裂开了,露出乳白色的皮下组织,然后,珠串状的深红色血液从3厘米长的切口渗透出来。接着,血液涌了出来,开始破坏我精心打造的纯净而朴实的伤口边缘。我头脑中的混乱变成了彻底的沉默,把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手、刀、血和肉之中。
 到了青春期,诺拉发现,某些行为能给她带来暂时的放松,让她不必陷入难以抗拒的焦虑中。在过去的10年里,她持续地用一种强迫行为取代另一种,以此创造一个自己能掌控的世界。
 “香烟能帮我做任何事,”诺拉说,“让我早晨起床,带我走出屋子,协助我跟人打交道。吸烟是最好的伪装,所有需要用手做的动作都可以用吸烟来掩饰。我感觉受到了保护。我可以抽出一支烟,吸上一口,就利用这么一分钟的时间整理思路,然后对别人做出反应。”
 “我人生的早期,任何事情都不受我控制。这就是重点所在,我没有权力,”诺拉反思道,“因此,我现在认为控制自己就是我的权力。这似乎是能让我活下去的唯一方式。我猜,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在乎自己控制的是多么细微的小事,比如盒子里棉签的排列方式,因为我掌控了棉签,这才是重要的。”
 医生让她吃药,因为她一直哭,不停地哭。
 恐惧本身比令他恐惧的东西还要危险。
 对大多数选择自杀的人来说,这是拒绝再忍受痛苦的最终手段。
 许多评论家批评塞克斯顿的诗歌把20世纪中叶美国诗人爱好自由的风气表现得过于直接,她的诗读起来就像诗人在与她的心理医生谈话。
 死亡是块悲伤的骨头;你会说她伤痕累累, 但她仍在等我,一年又一年,想要小心翼翼地抚平我的旧伤口, 要从这糟糕的监狱中抽空我的呼吸。
 当情绪上的痛苦大到不可承受时,自杀就会成为一种一意孤行的理性选择。
 开始时,塞克斯顿只是精神萎靡、混乱,然后这种状态逐渐积聚了可怕的力量,直到她的心灵完全转向了自己,外部世界的饼干、电话和杂志对她而言都不复存在。
 当塞克斯顿的心理医生问她死是什么感觉时,她描述了一个充满田园风情的场景:“春天、温暖、树叶。”
 对抑郁者来说,消极刺激不仅比积极刺激更容易引起反应,也更容易被锁定在记忆中。即便是一种客观上被认为是中性刺激,如某位同事的表情,也会被抑郁者以消极的角度看待、以扭曲的思维分析。
 抑郁还有一个典型特征,就是会过度地总结自己的一些经历,也就是会强调以往的消极经历,还认为它们代表某种必然。
 抑郁的一个典型特征是反刍思维,即不断地、不由自主地甚至是强迫性地回到某个念头上。
 有反刍思维的人抑郁发作和复发的频率更高,持续时间也更久,而反刍思维本身也是与抑郁有关的“俘获”过程的副产物。
 这个女人很完美。她死去的尸体上还带着有成就感的微笑。
 我们走了那么远,都结束了。
 我这次无法熬过去……我再也不能清醒地思考了……我曾跟它抗争,但我再也做不到了。
 为了缓解这种令人窒息的自我厌恶感,抑郁者经常从药物、酒精或食物中寻求安慰,而这些东西只会令他们更缺乏价值感。
 曾有一段时间,自己无法离开卧室,但他说不出因为什么而恐惧。
 我们一致认为自杀很诱人,坠入了地狱似乎不存在什么出路,自杀可能是唯一的解脱方式,它能让痛苦停止。
 华莱士告诉科斯特洛,他打算在通往哈佛大学哲学系的入口自杀,他想要“把自己吊死在哲学系的大厅里”。
 科斯特洛模仿华莱士的内心说:“我就是一只在演戏的猴子。我只是给众人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大卫·福斯特·华莱士这个角色,而我只不过是个卖艺人。我想写一些东西,在某种层面上要超越这些。”
 我现在就想跑掉,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打网球,看电影,坐下来放松?情况混乱而糟糕。恐惧、挫败感和自我怀疑充斥着我的内心。
 学习如何思考,就意味着控制你的想法,意味着有意识地选择你注意的对象,并选择从经验中建构意义的方式。成年后,如果你不能或不愿进行这种选择,你就会受到无尽的嘲笑。
 “我受伤了。你总是不听我的。”像孩子般潦草的笔迹写道
 正如他曾经写的,在他眼中,任何人或任何事都无法独立于普遍的痛苦,一切都是问题的一部分,没有解决办法。
 日内瓦大学的历史学和宗教学教授菲利普·博尔若(Philippe Borgeaud),向我这么解释说:“神是最好的价值,也是最坏的,但他不是一个寓言。神不是表示另一件东西的东西。阿佛洛狄忒是美,是爱,是欲,是性。她就是那些,而非代表那些……人通过情感来认识神,而情感也就是神。”
 人之所以选择某种神祇或富有灵性的东西去崇拜,是因为其他任何让你心生崇拜的东西都会将你吞没。
 甘地的断言,人需要有一种坚不可摧的自尊,在此基础上才能致力于实现自己的个人转变,甚至社会转变。
 审美体验,能暂时让时间停止流逝,让孤独的自我与周围世界的边界变模糊。
 一个人是否可以仇恨自己到死?倘若能的话,我就在尝试……
 抑郁是一种折磨,它让人完全专注于自我。要长久地解决,需要把注意转向别处。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是悄悄渗入某种新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这种宽恕不应该被理解为对肇事者的同情,而应该是一种善待自己的需要。
 你必须为自己经历的创伤性事件寻找分心物,这样你才能在生活中继续往前走。倘若一直守着过去和痛苦不放,你就不能向前走,为某些需要你的人提供帮助。
 接受发生的事,因为我不能再改变它。所以你必须接受它,跟它一起生活,还要学会如何应对它。
 小说家琼·迪迪昂(Joan Didion)的一句话道出了核心:“为了活下去,我们讲故事。”
 注意带有选择性,会自我强化。我们的历史、经济、物理环境决定了什么对每个人而言显得突出,由此打造某种模式,决定我们如何体验这个世界,也决定我们最终会成为谁。
 我们还能让自己处于一种更积极的影响及其伴随的刺激之下,以便克服已有的俘获。当新的俘获模式变得对我们更重要,使过往的模式丧失了自身的吸引力,这种情形就发生了。
 对那些遭受了更严重痛苦的人来说,改变通常表现为体验的转变。
 克服一种模式的俘获通常取决于发现另一种模式的俘获。

Written on August 16,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