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弗的动与静
确实,我是幸福的 幸福得想死。
她总是笑,在已经死亡的笑声里。
他把被抛弃的面孔转向泥土, 死是他唯一的喊叫,真正的平静。
你想要世界,狄奥蒂玛说。所以你有了一切。你同时一无所有。——《许培里昂》
你遇见了死去的东西, 而我遇见了刚刚诞生的东西。——《冬天的故事》
紧紧地 他只抱住了死亡。
一个男人用蜡和色彩形成一个妇人的幻影,把她装扮得酷似真人,强迫她活着。
男人写下:“死,必不可少。”就这样,他走在时间的裂缝上,被自己的伤口照亮。
而人们叫做我的那个人,当白日将尽 门自己打开,人们谈论死亡。
但精神的生命绝不在死亡面前恐惧,并且不是那种纯粹的生命。它是支撑着死亡的生命,并且在死亡中维持。——黑格尔
我看见你突然折断,享用着死亡,比闪电更美,当闪电用你的血在白色窗玻璃上 溅落斑点。
衰老的夏天用一种单调的快乐使你裂开,我们瞧不起沉醉于不完美地活着。
不如藤,你说,缠绕在夜的石头上:没有出路的在场,没有根的脸。 最后一块幸福的窗玻璃被太阳的指甲撕烂,不如在山村里死去。 不如这风……
你从这些火焰面前经过 方形的头,有裂痕的手,你的一切 都在你手势狂喜的鼓上探求死亡。
哪一种苍白扑打你,地下河,哪一条血管在你的身上破裂,那里回响着你的瀑布?
受了伤,你混入叶丛, 但被迷路的血迹抓获, 你还是活命的同谋。
永恒的窥视者,我发现你死了, 杜弗说这是凤凰,我在这寒冷中守护。
你的脸今晚被土地照亮, 但我看见你的眼睛正在腐烂, 脸这个字不再有意义。
内在的海被盘旋的鹰照亮, 这是一个意象。 我在一种深度里拥有冷冰的你,那里意象不再出现。
你更美了,你的笑声中浸透着死亡!现在我敢同你碰面,我经受得住你手势的闪光。
一个多泥浆的冬天,杜弗,我展开 你森林般低低而光明的脸。 一切都在溃散,我想,都在远离。
我把你住过的这座古堡命名为荒漠, 这个声音为夜,你的脸为不在场, 当你在贫瘠的土地上跌倒, 我把掠走你的闪电命名为虚无
死是你曾经热爱的国度。我来 但永远是通过你阴暗的道路而来。 我摧毁你的欲望,形式,记忆, 我是你毫不怜悯的敌手。
为了活下去你必须跨过死, 最纯粹的在场是蔓延的血。
我寻找, 到处是血在统治。 我喊,我哭,用我的全部身体。
我会懂得怎样在你身上存活,我会 从你的身上扯掉一切光, 一切化身,一切暗礁,一切法。
我曾经渴望夏天, 一个狂怒的夏天,为了晒干我的泪水, 但是,一阵寒冷袭来,并在我的四肢上 长大,我醒来,我痛苦。
确实,我是幸福的 幸福得想死。 失去了眼睛,我的手向一场永恒的 雨的污迹打开。
愿寒冷通过我的死起身,抓住一种意义。
但她仍在熬夜,默默无言, 在炉膛上,她的脸跌进火焰, 她还坐着,却没有身体, 她同我说着话,她的嘴唇闭着。 她起身,叫我,却没有肉身, 她走了,遗下她描画过的头颅, 她总是笑,在已经死亡的笑声里。
我渴望失明,把自己奉献给土地。我渴望不再知道是怎样的寒冷牙齿占有我。
打磨我,替我化妆。为我的不在涂上颜色。 让这不认识黑夜的目光闲下来。 让持久的寂静的皱褶在我的身上躺平, 用这盏灯熄灭一块遗忘的土地。
我把你死去的面孔捧在我的手中。我让它躺在它的寒冷里。我要用我的手,在你纹丝不动的躯体上,整理那无用的死者遗容。
我紧紧握住的也许只是一个影子, 但要知道从中区分一张永恒的脸。 就这样我们向着阴暗的宏伟壁画 踏上了冬天那条不洁的徒然之路。
他把被抛弃的面孔转向泥土, 死是他唯一的喊叫,真正的平静。
你想要世界,狄奥蒂玛说。所以你有了一切。你同时一无所有。——《许培里昂》
你不再到这座花园里来, 痛苦和孤独的道路消失, 野草意味着你的死亡的面孔。
这对你已经足够, 像睡眠一样慢慢地死去, 你甚至不爱你迎娶的阴影。
那只不喜欢成为凤凰的鸟 孤零零地待在林中等死。 它身上裹着受伤的夜, 它感觉不到插进心脏的剑
有那么一天, 它知道有那么一天它将是死亡的鸟类 鲜血涌动的断颈上一无所有。
花园的深处有一条走廊, 我梦见我走进这条走廊, 死神带着顶部枯萎的鲜花来了, 我梦见我从它手中接过这黑色的花束。
她是死亡吗,她像 一扇巨大而空洞的门,而我知道 在她贪婪的眼中,过去和 未来总是相互残杀, 好像岸边的沙子和海水。
我是一个因担心混浊的最后洪水 而行走的人:天气晴朗, 在最明亮的夏天。天黑了, 永远地黑了,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当一个声音 要求别人相信的时候,它总是 转过身来反对自己,总是 让它的伟大和它的证据干涸。
一个人进入梦境并没有什么, 甚至他挣脱了最古老的镣铐! 长夜悠悠。多少岁月 在大海阴暗的花园里徘徊。
整整一夜那把剑体验着伤口, 这什么也抓不住的痛苦究竟是什么? 整整一夜,野兽在房间里呻吟, 玷污并拒绝房间里的光, 这什么也治愈不了的死亡究竟是什么?
你相信在非常的时刻将会再生 被拒绝的火,没有熄灭的火。 但是天使用满是灰烬的手 窒息了无穷无尽的热情。
似乎你认得此岸和彼岸, 极端的快乐和极端的痛苦。 那边,灰色的芦苇处在光中, 你仿佛从中汲取永恒。
我们在晚上没有越过 唯一的栅栏或者生存的智慧, 它在死者的黑白格子布和植物花纹上。
我们不曾爱过 漫漫长夜的火,不知疲倦的等待 它用所有砍下的树枝给我们带来了黎明。
废墟上的鸟摆脱了死亡, 在太阳的灰色石头上筑巢, 它越过一切痛苦,一切记忆, 它不知道在永恒中明天是什么。
你遇见了死去的东西, 而我遇见了刚刚诞生的东西。——《冬天的故事》
今晚,仿佛 我们进入花园,天使 关上门,不再回来。
没有你我睡不着觉,没有你 我不敢冒险往下走。 后来,我发现这是另一个梦, 这是一片许多路都通向死亡的土地。
我的脚步,夜复一夜地走向纠缠着我的深渊, 夜复一夜,我的黎明,不可穷尽的爱情。
灵魂要自己去爱 没有回答的泡沫。 快乐拯救了快乐, 爱拯救了非爱。
树,烟, 风和失望的所有的线 成了他的住处。 紧紧地 他只抱住了死亡。
夜来了,遮住她遭到蹂躪的脸 和她在黏土床上的散乱的啜泣。
在阴暗的墙下童年还将持续很久,我 意识到了冬天;它弯下身来, 伤心地,有力地,朝着一张脸, 痛苦地,朝着另一个白天的反光。
暴风雨接着暴风雨,我只是 地上的一条路。 但是雨平息了无法平息的土地, 死亡在我的心中造成了夜的床。
波尔斐关于太阳的书, 读吧,像读一堆黑色的石头。 我长时间地阅读波尔斐的这本书, 我来到一个没有任何太阳的地方。
你的肩膀是黎明,带着 我所有夜的隐约的痛苦, 形象的所有苦涩的泡沫, 无法忍受的夏天的所有发烫的红色。
我是平凡的时间, 和未曾搅浑的水。 难道我知道爱你 却不晓得死亡?
你将变老, 在树木的颜色中褪色,在墙上投下更缓慢的影子, 最终,灵魂成为受威胁的土地, 你重新把书翻到读过的地方, 你会说,这就是那些隐晦的最后的话。
这里, 一个巨大的希望是画家。啊,谁更真实, 欲望的悲伤还是描绘的形象? 欲望撕破形象的画布, 形象给失血的欲望以生命。
摆脱自己 从崩塌的内墙, 挖掘自己,扩大自己, 倒空自己, 染红自己, 因一种遥远的圆满增强自己。
我听你 在劳作的虚无中颤动 劳作在世间受苦。
是的,凭借身体 在盲目的痛苦中,一无所求, 但臻于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