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如今我确已不再爱她。但也许我仍爱着她。爱是这么短,遗忘是这么长。
这是她带给我的最后的痛苦,而这些是我为她写的最后的诗篇。
我的女人的身体,我将固守你的美。我的渴望,我无尽的苦恼,我游移不定的路!流动着永恒渴望,继之以疲惫,继之以无穷苦痛的黑暗的河床。
众河在你体内歌唱,我的灵魂逸入其中如你所愿,流向你想要去的地方。请用你希望之弓对准我的去路,我将在迷乱中释出我一束束的箭。
我是绝望者,是没有回声的话语,一个一无所有,也拥有过一切的人。
最后的缆索,你牵系着我最后的渴望。你是我荒地上最后的玫瑰。
你不在,却在我灵魂中嗡嗡响着。你在时间中复活,纤瘦而沉默。
将群钟埋葬的风暴,暴风雨浑浊的骚乱,为什么现在要碰她,为什么要让她悲伤。
走那条远离一切的道路,没有苦恼、死亡、冬天在那儿拦截,在露水中睁开它们的眼睛。
没有人能与你相比,从我爱你的那一刻开始。
连你的乳房也散发着它的芳香。而当悲伤的风四处屠杀蝴蝶,我爱你,我的快乐咬着你李子般的唇。
适应我不知叫你吃了多少苦头,我那野蛮、孤寂的灵魂,我那令他们惊逃的名字。
有多么久啊,我爱你珍珠母般光亮的身体。我甚至相信你拥有整个宇宙。我要从山上带给你快乐的花朵,带给你钟形花,黑榛实,以及一篮篮野生的吻。我要像春天对待樱桃树般地对待你。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因为你仿佛不在,你远远地听我说话,而我的声音触不到你。
由于万物都充满我的灵魂,你从万物中浮现,满是我的灵魂。梦之蝴蝶,你就像我的灵魂,你就像“忧郁”这个词。
你仿佛是夜,默不作声,满布繁星。你的静默是星子的静默,如此遥远而单纯。
我喜欢你沉默的时候,因为你仿佛不在,遥远而令人心痛,仿佛你已经死去。那时,一个词,一个微笑就够了,而我感到欢喜,欢喜那并不是真的。
你是我的,是我的,嘴唇甜蜜的女人,你的生命是我无尽梦想的住所。
有时清晨醒来,连我的灵魂也是湿的。海远远地发声,回响。这是港口。在此我爱你。
我看见自己如那些旧锚般被遗忘。当黄昏靠岸,码头格外悲伤。我的生命已倦,徒然地受饿。我爱我没有的东西。你如此遥远。我的厌烦与缓慢的暮色搏斗着。
我阴暗的心依然找寻你,我爱你快活的身体,轻松、纤细的声音。甜美而坚定的黑蝴蝶,如同麦田和太阳,罂粟与水。
今夜我可以写出最哀伤的诗篇。我爱她,而有时候她也爱我。
别人的。她就将是别人的了。一如我过去的吻。她的声音,她明亮的身体。她深邃的眼睛。
如今我确已不再爱她。但也许我仍爱着她。爱是这么短,遗忘是这么长。
这是她带给我的最后的痛苦,而这些是我为她写的最后的诗篇。
如同一个杯子,你盛着无尽的温柔,而无尽的遗忘打碎你如同一个杯子。
我命你为王后。有人比你更高,更加高。有人比你纯净,更纯净。有人比你更美,更加美。但你是王后。
拿走我的面包,如果你要,拿走我的空气,但别从我这儿拿走你的笑。
你的眼睛里有国家,有河流,我的祖国在你的双眼里,我走过它们,它们照亮我行走的世界,美人。
当睡意来袭,摊开我身体,将我带入我自己的沉默,一阵巨大的白风吹起,摧毁了我的睡眠,叶子们从中落下,如刀子般落在我身上,将我的血排光。
而多年来在森林里我依然守望着你的骨骼,你的骨灰,一动不动,全然无恨、无怒,在你死后解除武装,被藤本植物所缠,一动不动在雨中,守着我血腥爱情的无情哨兵。
从你的臀部到你的脚我想做一次长途旅行。
众生灵中唯你有权看到我脆弱。
不要伤害我心中的你,因为那无济于事,不要伤害我,因为那形同伤害你自己。
你未曾让我受苦,只是让我等待。
寻找你,我并不苦,我知道你会来。
如果你付不起房租,就以骄傲的步伐去工作,且记住,亲爱的,我时时看着你,我们在一起是世上所能累积的最大的财富。
我对光一无所知,它的来处,它的去处,我只求光能发光,
我的可人儿,别再想那痛苦,它像一道磷光横过我们之间,也许在我们身上留下烙印。
所有生命的果实会在曾经熟习火药的我的手上生长出。
当可恨的悲伤前来敲你的门,告诉它,我在等候你,当寂寞要你换掉写有我名字的戒指,告诉寂寞来跟我谈,
我等候你,在最恶劣的沙漠,在盛开的柠檬树旁,在每一个有生命的地方,在春天诞生之处,我的爱人,我等候你。
亲爱的,当他们告诉你我已经把你忘了,哪怕是出自我口,当我这样说时,请别信我,有谁,有何方法,能将你割离我心,
我的嘴含着你的名字和一个永不会与你的嘴分离的吻。
你和我需要的只是彼此相爱:和万物混合,和男人,和女人,和孕育、教养康乃馨的大地。
你经由什么途径,如何走向我的灵魂?
那段时光似乎前所未有,又似乎一向如此:我们去那里,一无所求,却发现所有东西都在那儿等候。
当我拥你入怀,我便拥有了一切——沙子,时间,雨树,万物生机勃勃,我遂能生机勃勃:我无须移动即可看到一切:在你的生命中我看到一切生命。
你有着群岛落叶松似的浓密秀发,数百年的岁月做成的肉身,见识过森林树海的静脉,自天空滴进回忆的绿色血液。
我抚摸你臀上那些阴郁的花瓣,它们随我而生,形成我的灵魂。
你的身体像水中的石子一样光滑,你的吻是新鲜带露的成串果子,生活有你相伴,形同与大地同居。
你必须明白我不爱而又爱着你,因为生命有两面;言语是沉默的一只翅膀,火也有它冰冷的另一半。
我爱你,也不爱你,仿佛手中握着幸福的钥匙以及开启悲惨混乱命运的钥匙。
他们撒谎,说我失去了月亮,预言我的命运像一片沙漠,冷言冷语搬弄是非:他们企图查禁宇宙的花朵。
没有你眼睑下的光芒,我在夜里迷了路,而在透明的襁褓里我再次诞生,主宰自己的黑暗。
我环顾四周,吞噬希望。我凝视那空虚,像少了你的一间屋子,除了悲情的窗子,一无所有。
我如是等着你,仿佛一间孤寂的屋子,等到你愿意再次见我并活在我心中。否则,我的窗子一直痛着。
我弯身趋近你夜晚肉体之火,我不仅爱你的乳房,也爱深蓝血液洒遍雾色的秋日。
当我死时,我要你把手放在我的眼睛上:我要你可亲双手的光与麦再次将其清新传遍我身:我要体会改变我命运的那份温柔。
我要你活着,当我睡着等你。我要你的耳朵仍然倾听风声,要你嗅闻我俩共同爱过的海的芳香,继续漫步于我们走过的沙滩上。
我想象我死了,感觉寒冷逼近,剩余的生命都包含在你的存在里:你的嘴是我世界的白日与黑夜,你的肌肤是我用吻建立起来的共和国。
顷刻间都终止了——书籍,友谊,辛苦积累的财富,你我共同建筑的透明屋子: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你的眼睛。
只有你的目光将空隙填满,只有你的清澄将虚无抵退,只有你的爱,把阴影挡住。
离开是如此透明的房子,即便我死了,也将看着你生活,倘使你受苦,亲爱的,我将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