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尽的力尽到了，也就没遗憾了。

为了尽可能用最简短的话把事情说明白，鸟把事情简单化了，他说：“孩子生出来了，但出生就死了。”

对于鸟来说，不要说和别人一起议论孩子的异常病症，就是自己重新思考一下，一种极为羞耻的感情也会热辣辣地涌到喉头。这是鸟个人独有的不幸，他觉得，这不可能是与地球上其他所有的人共通的、与人类全体相关的问题

我和他们睡过几次，所以他们以为自己有深夜来访的权利。

“直接下手弄死婴儿，这是不可以的呀。”医生傲慢地反复打量鸟，说。

“鸟，为了克服恐惧心理，必须正确限定对象，孤立恐惧心理。”

“你感到恐惧的，是阴道、子宫这些局部部位，还是女性的整体，比如说像我这样一个女性的整体存在？”

自打把孩子扔在医院，鸟就丧失了道德感。火见子和女友的关系，并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刺激。

我和你的关系，开始不过是单纯的性的结合，我不过是在你被不安和耻辱感痛苦折磨的那段时间的性的应急措施。

“你敢于面对这个不幸，打赢了这一仗。”教授说。“哪里，我多次想逃掉，似乎几乎就要逃掉了。”鸟说。

院长斩截明了地说：“没有别的办法。”他又接了一句：“总而言之，该尽的力尽到了，也就没遗憾了。”

这孩子视觉、听觉、嗅觉等等，还都没有吧。用院长的话说，你想想看，就是像一棵植物似的。你认为植物有痛苦吗？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样处理呢？”岳母传来的，恰恰是鸟最不想听的声音。她的问话，似乎是在直接责备鸟。

“啊，你不要回到这儿来！”岳母连声咳嗽着制止鸟说，“我对女儿说，你送孩子入心脏病专科医院了，你若是赶回来，她不是要起疑心吗？等她多少平静下来以后，你再回来，就说孩子是因为心脏病死的，这最顺理成章了。现在还是只用电话联系吧！”

教授说：“唉，现在就是这样的时代，出生好呢，还是没生出来好，搞不清楚了。”

鸟听到过非常裸露的流言，说火见子是属于超常规型的性冒险家。甚至还有的说，她丈夫的自杀也与此有关。

为了尽可能用最简短的话把事情说明白，鸟把事情简单化了，他说：“孩子生出来了，但出生就死了。”

但是，对于鸟来说，不要说和别人一起议论孩子的异常病症，就是自己重新思考一下，一种极为羞耻的感情也会热辣辣地涌到喉头。这是鸟个人独有的不幸，他觉得，这不可能是与地球上其他所有的人共通的、与人类全体相关的问题。

即使是面对妻子的裸体，鸟也同样，感觉像是章鱼触爪张开那样令人厌恶。这种感觉还将继续下去吧？并且，也可能会愈发强烈吧？

火见子细心地用裙子包紧刚才洗过的皮肤，坐到一把雕镂的大木椅上。对鸟来说，这是值得感谢的事情。他对女性肉体的厌恶感觉虽然有所克服，但还不可能连根驱尽。

“刚才洗澡时想起来的，你还记得这样的诗句吧？”火见子说着，“还是把婴儿扼杀在摇篮里好，比起培育出尚未萌发的欲望来。是这么一节呐。”

哲学家的生活呐。一到深夜就开上红色赛车转圈儿的哲学家吧。

我小时候，有一次发疹子，差一点儿死了。我非常清楚地记得自己在生与死交叉路口上的那一瞬间。后来，我选择了生。

我想，你对婴儿的死，也还是不要太悲伤。因为在以婴儿为轴心分开的另一个宇宙里，婴儿生存的世界在运动着。在那里，陶醉于幸福的年轻父亲，也就是你，正在和听到喜讯的我举杯祝贺呢。这样好吗，鸟？

我应该拥有无数个死去的自己吧？现今宇宙里的我，无疑不够理想，但是，究竟哪一位死者，是最为理想的我的自身呢？

鸟突然感觉到了一个问题，他打断火见子说：“你现在还在为丈夫的自杀而感到愧疚不安，因此，为了不把死看成是绝对无可挽回的东西，你设计了这样一个心理骗术。难道不是这样么？”

我确实有好几次差点儿没死了。可是，那就是像你所说，那时候，就是我把自己的尸体遗留在身后，然后逃入现在这个宇宙吗？

“不管怎么说，残留在这个宇宙的我，一直都没法忘记自杀的他，一直承受着痛苦啊。”火见子说。

他希望火见子能烂醉如泥，完全忘掉自己对她的批评，明天酒醒，仍然继续做她的多元宇宙之梦。

不一会儿，火见子停止了笑声，鸟以为她快达到了高潮。又过了一会儿，他问火见子，想证实自己的想法，但火见子回答说自己只是感觉冷。

不管怎么说，我是坦率的，伪恶般的坦率。

我和他们睡过几次，所以他们以为自己有深夜来访的权利。

即使动了手术，孩子也只能像植物人似的活着。

鸟看着医生等着他下面的话，随即鸟确确实实感到了自己的可耻的热望被对方感觉到了。

我和妻子将被这个植物人似的怪物纠缠着度过一生，这将意味着什么？这念头再一次浮现到鸟的表层意识里。我无论如何，也必须逃离这个怪物！

他脸色涨得更红了，用自己都无法忍受的卑怯声音说：“即使手术，恐怕长成正常孩子的希望也很微茫吧……”

鸟感到现在自己向卑劣的堕落之路跨出了第一步，感到卑劣的雪球已经开始滚动。并且毫无疑问他将沿着卑劣的堕落之路一往直前，他的卑劣的雪球也将越滚越丰满。

“直接下手弄死婴儿，这是不可以的呀。”医生傲慢地反复打量鸟，说。

“鸟，为了克服恐惧心理，必须正确限定对象，孤立恐惧心理。”

“你感到恐惧的，是阴道、子宫这些局部部位，还是女性的整体，比如说像我这样一个女性的整体存在？”

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能够正当要求的权利已经全部失去了。

自打把孩子扔在医院，鸟就丧失了道德感。火见子和女友的关系，并没有给他什么特别的刺激。

我和你的关系，开始不过是单纯的性的结合，我不过是在你被不安和耻辱感痛苦折磨的那段时间的性的应急措施。

我想把孩子带回大学病院接受手术。我不再兜圈子逃了。

火见子眼里饱含着泪水盯着鸟，她在心里琢磨半天，想再寻找一个别的攻击方法，并抓住不放：“手术即使能救孩子的性命，那又能怎么样？鸟，你不是说过他只能像植物人似的活着吗？你是让自己不幸呢，还是说仅仅让他活着，而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个毫无意义的存在呢。那才是为孩子考虑呢！”

“你敢于面对这个不幸，打赢了这一仗。”教授说。“哪里，我多次想逃掉，似乎几乎就要逃掉了。”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