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孤独

我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在我必须做的任何事情中找到乐趣。于是,就没有什么能让人不开心的了。

      我们发现那些人性的不足之处,比如怯懦、自私、贪婪、虚伪、无知……归根到底,殊途同归,症结在于“弱”——怯懦在于面对强者时勇气羸弱,自私在于受功利诱惑时人情薄弱,贪婪在于应对欲望时理性软弱,虚伪在于外强中干、底气贫弱,无知则毫无疑问源于知识的匮乏,即弱于“智”。
      要摆脱人性的弱点,除了使内心逐渐强大,我们别无他途,而这个过程就是一个人的自我完善,就是一个人的生命修行。
      自我完善,有一个不可或缺的前提——看清真实的自己。那应当是一个完整的自己——既包括美好善良的“我”,也包括此一时彼一时心存邪念、灵魂丑陋的“我”。
      为了活在社会的主流内,我们选择了活在自我的边缘外。久而久之,压抑与麻木渐长,冷漠随虚荣共生。
      与其我们煞费苦心用“善意”去编造一套谎言蒙蔽某个我们在意的人,不如用这份“善意”去尽心尽力选择一个最适合于他的实话实说的方式,就像关于死亡的话题,同样要实话实说,对成人说有对成人的说法,对儿童说则要用儿童的语言,方式有很多种,目的却是同一个。
      善意,根基上乃是有情有义,它起于一片赤诚,最终往往体现为一种生活的智慧。
      我们选择牺牲内心的梦想来实现生命的平坦,他们则振翅飞向人类精神的塔尖,即使坠落,仍追求末日的绚烂。
      凡杀不死我的必使我强大。
      “孤独”源于精神的自由自在,即使身处闹市、被人群包围,也依旧如急流中的一块浮木、沙漠中的一位托钵僧,穿行人世,心无纤尘。
      而“寂寞”是一种病,源于心灵的饥饿、精神的营养不良,它需要用人群与喧闹来治疗,像病人一样需要身边常有人陪伴,它需要用迎来送往来遗忘内心的狂躁不安。
      重要的不是离群索居,而是独立思想”。
      心远地自偏。
      走颓废路线来表露自己与众不同的独特,这是一种摆酷,或是一种造作,那只是对想象中的孤独的描摹,是流于表面的装扮,是看似冷寂的面具之下一颗急欲引人注意的虚荣心在作祟,而不是真正的孤独者的风范。孤独源于思想的充沛饱满,是思想自发的精神流浪。
      社交往往有两种类型:要么是利益驱动下的人脉构建,要么是一群寂寞者的相互取暖。

人总是对最亲密的人最残忍,恐怕就是因为当我们距离太近了,对方身上的缺点就被放大了,那些远观时曾引起我们赞叹不已的优点却成了近看时的盲点,人们就此遗忘了尊重与爱,于是不再包容、不再心存感恩。

      很多内心安宁娴静的人常常并不特别偏好旅游,因为他无需在身体的四海云游中发掘生活的新奇,即使在最平淡而熟悉的生活环境中,他一样能够窥见美感并享受欢乐,就像一双敏感的耳朵即使在人声鼎沸的嘈杂中一样能听见一根绣花针落地时那一声清脆的“叮”。
      人是通过思考自我而非思考世界来初次亲近智慧的,正如人是在自我批判而非批判他人的过程中展示其勇气的。当我们真正体验到了孤独的美好,我们才真正学会了品味自我;品味自我才能品味生活、品味生活中的他人,孤独令我们更懂得生活,也更珍惜“人”。

一个甘于孤独的人必定热爱思想,因为能令形单影只变得充满乐趣、充满创意、散发出诗情画意的唯一源泉就是“思想”。

      人的精神若找不到可以长久安顿的“家园”,也就谈不上“归属感”,那人生只是一次漫无目的的漂泊,看似四海为家,其实无家可归。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在谈论人的本质时,为人区分了三个不同层次。最外层是“我在他人那里是什么评价(WhatdoIlooklikeinotherpeople’seyes)”。这一层最为普遍,是绝大多数人最常关心的问题,即“别人觉得我怎么样?”“他们觉得我美吗?”“在他人看来,我幸福吗?”——用我们东方人的“面子”二字便可一言以蔽之。在这一层次,与其说我们关心自己的感受,不如说我们在乎的是外界的评价。
      中间的层次是“我拥有什么(WhatdoIhave)”。
      最内层是“我是谁(WhoamI)”。
      人格魅力,根本在人格——一个人的人格有多高,决定了其魅力有多大。前者是因,后者是果,
      要成为一个全面发展的“成功人士”,恐怕还是应当尽力既成就外功,也成就内功。
      风度不是造作,而是内在气度的自然流露
      对于一个真正有风度的人,情况往往相反,如果我们感受其“一”,那么定然其内有“十”;我们感受其“十”,那么定然其内有“百”。
      “I am always trying……(我从未停止过努力成为一名绅士)”——完美的答复。

真正有风度的人,亦如这位绅士先生,他们的一言一行往往平易近人却不失尊严、客观公正却饱含仁慈,举手投足之间总带着对事的慎重与明理、对人的理解和关怀。

一流高手之间比的总是胸襟气度。

      真正的“风度”对人性的明与暗有着很深的洞见和同情,对生命的喜与悲有着透彻的领悟和释怀,在欢乐中它是对欢乐的铭记和珍惜,在痛苦中它是对痛苦的承担和宽恕,痛过之后还是善,苦过之后还是热爱生活,像极了木心先生所说的“不知原谅了什么,诚觉世事皆可原谅。”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学生只是暴露了自己的“才疏学浅”和“自命不凡”。

我们很多时候看起来自信满满,说起话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事实上不过是夜郎自大、自视过高罢了。

      就像麦克阿瑟的前半生,卓越的才能为他构建起无可撼动的“自信”,这“自信”助他成就了无与伦比的辉煌,但是伴随着一枚接一枚沉甸甸的勋章在他的胸前闪闪发光,民众迎接他时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呐喊,他的“自信”逐渐充满“负气”而不断自我膨胀,膨胀的力量如此巨大,以至于倾翻了一名职业军人最为看重的军纪,排斥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意见和建议,最终不惜与自我的理性为敌。

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是何等的真理,绝大多数的“质变”都起始于点点滴滴而渐行渐远的“量变”。
      古话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日常生活中我们常以“明智”二字用来赞美头脑清醒、举止得体的人。而人们将“明”放在“智”之前虽可能是一时无心之作,却似乎包含了一种奇妙的直觉和天然的逻辑:不明,何以能智?看不清楚、看不真切,何以能想得明白、想得透彻?因此要达到“智”,必先要“明”。
      换言之,“自信者”首先当是自知者——冷静地看清自己的能力,公正地评判自己的水平,包括自我之所长、自我之所短,然后相信自己能扬长避短、取长补短;“自负者”则相反,往往是不自知者——看不清自己的真实水准,掂不出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无法客观公正地评价自己,于是过高地估计自己,盲目地相信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知我所能”,看到自己力所能及之事、过人之处,却不知“我所不能”,看不到自己力所不能及之境、不可企及之人,就会变得故步自封、妄自尊大,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久而久之,错把自己当神。一个人一旦成了“神”,就意味着“与天齐高”“逍遥法外”,这就是典型的“无法无天”。

自负,说到底,往往是井底之蛙无知而盲目的自欺欺人。

“知我所能,我所能者,尽善尽美”;“知我所不能,我所不能者,虚怀若谷”。

      那些在我们失意之时闻风而散的往往正是原本蜂拥而至的人,而恰恰是那些责备我们轻率、批评我们自以为是,让我们懊恼不已、败兴而归的人,在此时会源源不断地提供最强大的精神支持。我们不会怀疑,这样的一个朋友,不论他是贫是富,他始终宝贵。
      友情的双方都需是头脑清醒、人格独立的人,唯其如此,他们才能鉴别友爱与依赖、独立与孤僻,才不会变成友情中自我中心的“主宰者”

暧昧是对清澈的背离,因其丧失了纯洁性而不再配得上“友情”这一字眼,忽明忽暗、若隐若现、若即若离,这是一种混乱、一种浑浊、一种故意、一种心机,隐藏着某种意欲越界的动机。

道德,源于人性,归于安心

      道德不道德,其得失全在于一个人独处之时的“扪心自问”——问一问我们的这颗心:我这么做,“安”乎?——“心安则为之”。

利他,是最高境界的利己

      一方面,我们崇尚个人自由,不希望自我的言行举止受到“道德律令”的过多干预;另一方面,我们每一个人却又心知肚明:道德是一件“美好”的事物,是我们的社会生活、公共交往得以顺利进行的不可或缺的条件。
      在我看来,人与生俱来的正常需要都值得尊重、值得慎重对待,
      利己”指的正是这样一种浑然天成的“本能”“欲望”“天性”获得满足,就像困倦了需要睡觉、饥渴了需要饮食,自然而然,无可指摘。
      “损人利己”才是自私。也就是说,“利己”只要“不损人”,就不是不道德。
      真正的“道德”并不意味着完全的“利他”。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似乎总把道德看得不食人间烟火,好像全然忘我而一味利他的才称得上“道德”,就像歌中唱的那样“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幸福让你带走”。其实,这不一定是高尚,有时可能是矫情。

逼迫他人从善可谓一种道德绑架,这不道德;那么逼迫自己从善也就是对自己的道德绑架,同样不道德。

马克思对“道德”的定义是“人类精神的自律”。

当我们沦为自己欲望的奴隶时,我们同样也失去了“自由”

对他们而言“自律比放纵更自由”,内心更安宁而更趋自在。

      我们都明白,一个人不可能达到“绝对自由”,就像一个人不可能彻底“无拘无束”。有一些“自由”,作为人类,永不可得,比如“长生不老”。作为一个凡人,我们注定会衰老、会生病、会死,我们必须服从这些令我们“不自由”的自然规律。
      所谓的“自由”,不是跳脱于所有枷锁之外的轻盈无碍,而只是“戴着枷锁尽情舞蹈”,
      所谓的“自由”“并不意味着能做自己想做的”,而是意味着“能拒绝自己不想做的”
      如果他选择的是在纵欲的享乐中尽情舞蹈,那么他不得不给自己的理性戴上了镣铐。前者在理性的“自律”中实现了内心的自由——安宁,后者在激情的“放纵”中满足了欲望的自由——快感。
      他甘愿放弃“弱水三千”的浓郁,只取这淡泊的一瓢。
      一流棋士之间棋力之差是微不足道的。胜负的关键取决于精神上的修养如何。”

世界上只有两种力量:利剑和思想。从长远来看,利剑总是败在思想手下。

他们未曾怀抱野心,却只是努力地超越自我……偶然间,一低头,竟发现群星在脚下闪耀。

      道德”不应为了自身的“胜利”而诋毁“金钱”、攻击“物质”、贬低“功利”来标榜自己的清高、烘托自身的高尚。这样的话,“道德”也就成了那个不择手段的“胜负师”,也就走上了“恶意竞争”的可耻道路。“
      道德”若不求“公正”、只求“胜负”,也就背弃了自身与生俱来的“求道”的使命、违逆了“善”的本质——然而,“不公正”“不善”的“道德”还是“道德”吗?

也没有什么比故作清高更庸俗的了。

      以至于面对可望而不可即的诱人“功利”表现出类似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自欺欺人;很多时候或许只是一场哗众取宠的把戏,一种欲扬先抑以谋求“淡泊名利”之美名的手段,最终为的是“功利”慕名而来,主动投怀送抱。
      就我所知,真正的“道德”必然基于“爱”、基于“关怀”,而不是基于“轻视”或“仇恨”;真正的“道德”必须是“真诚的”“公正的”,它不自欺,也不欺人。
      就像日常生活中,两个情敌之间,往往只有当一方不自信自己的强大时,才会想方设法去中伤对手。

自问境界不高、对自己的魅力存疑时,才会如此不镇定不从容,急于贬低对手来抬高自己。

      恺撒的归恺撒,上帝的归上帝。
      “功利再富足仍无力购买的“奢侈”——“人心的幸福感”往往只能由“道德”所带来的心安与满足来加以充实。
      但是时不时我们应当提醒自己和他人这样一个不容忽略的真相:“功利”价值或物质力量自有其局限性。

我们应当努力挣钱,因为它重要;而我们挣钱,最终只是为了——有一天它对我们而言不再那么重要。

      热爱物理学,因为我深知物质的力量。但是对物理学研究越深入,我越发现物质的尽头,屹立的是精神。
      为自己着想,但不要只为自己着想,也为别人想想。
      他们要抓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所以我没有说话;他们要抓共产党,我不是共产党,所以我没有说话……他们要抓我,也没有人为我说话。
      我们应当为自己着想,如果我们不为自己着想,又能指望谁为我们着想?可如果我们只为自己着想,我们还是人吗?”所以,道德并不是要让我们成为毫无私心杂念、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它只是期待我们成为一个能留那么一点余地对他人将心比心的、可爱的“平常人”。
      我真心希望他们在所谓的“名校”中能收获到一些更真实的“幸运”——一些能使自己生活得幸福,并且能帮助他人收获幸福的东西;一些令人终身受用,或者令人终身快乐的东西。
      能坚持做一个对他人无害、对社会无害、对国家无害、对民族无害、对人类无害的人,何尝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公益”?

一个人如果能长期在乌烟瘴气中立于超然之境,对心胸狭隘之人怀有包容之心,何尝不是一种“慈悲”?

我们能做些什么来促进世界和平?”她的回答是:“回家,并且爱你的家庭。”

      人们经常是不讲道理的、没有逻辑的和以自我为中心的,不管怎样,你要原谅他们。
      即使你是友善的,人们可能还是会说你自私和动机不良,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友善。
      当世界不值得尊敬的时候,至少我们还可以尊敬自己。
      苏格拉底的那句名言——“德性即知识”。
      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
      在古希腊的思想传统中,人类的“知识”可被区分为两类——“生存的知识”和“生命的知识”,

“厌世”,是“自厌”的蔓延

一切“厌世”,都是“自厌”的蔓延。“自厌”是“厌世”的起源。当一个人对自己失去兴趣了,自然而然也就对一切都失去兴趣了。

有三种情感,单纯而强烈,支配着我的一生:对爱情的渴望,对知识的追求,以及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

“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日中国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请自嗣同始。”

      我们逃避着不愿长大、我们刻意地拒绝“成熟”,本质上是不是源于“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是不是只是验证了永不知足、永不珍惜当下的人类“贱性”?换言之,童年之所以那么美,是不是因为它是我们无可追忆的梦?如果让我们再次回到当时,我们是不是仍旧会像当时一样坐地不起、哭闹不止、泪流满面、苦不堪言?

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的“阅历”,人们每天耳闻目睹旁人折腾着绝无必要的分分合合,似乎也并未以史为鉴、以他人为鉴,落到自己身上也还是一样,用今天重复着昨天的错误,在人生选择的岔口,一意孤行地踏上那条他人走过一万遍的弯路。

      我们从童年走向成熟,恰是由相对“狭隘的单纯”走向“博大的单纯”;
      而成熟的开心,则接近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从容淡定。
      幸福不在于得到多少,而在于计较多少,计较得越少越幸福。”当一个人什么都不计较的时候,又何来怨念?当一个人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他总是开心,就会生活长乐。

我的快乐之道并不仅仅在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在于喜欢做自己不得不做的事情。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双手握无限,刹那是永恒。”

      “近视眼”就意味着一个人只看得见一己之私,缺乏远见,只关注自我的得失而对稍远一点的他人、社会、下一代毫无关怀、毫无担当。“远视眼”则意味着一个人往往铭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和帮助,对此千恩万谢、心存歉疚,却对家人、爱人朝朝暮暮、点点滴滴的奉献视若无睹、格外健忘,反倒是念念不忘家人种种的不周到,
      对自己得到的一切不知感恩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东西。
      《中庸》里有这么一句话:好学近乎知。
      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爱因斯坦说:“我没有特别的天分,只是好奇心十分强烈而已。”
      爱因斯坦回忆说,他17岁进入苏黎世工业大学,为了应付考试,不得不把许多废物塞进自己的脑袋,其结果是在考试后的整整一年里,他对任何科学问题的思考都失去了兴趣。
      “好学近乎知。”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丢失了我们的好奇心。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奇心很容易淡褪,就像爱因斯坦说的,它是很容易夭折的。当我们对什么都不再感到好奇的时候,我们就真的衰老了。

Written on December 19, 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