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克诗选

她笑了笑。几乎叫人心痛。

现在我的悲苦满了,难以名状,它充塞着我。

我该怎样抑制我的灵魂,不让它触动你的灵魂?我该怎样让它越过你趋向别的事物?

那外面慢慢开始的,被称为白昼,难道它比黑夜更容易理解?

你可能脱出,我也可能脱出:因为我们的灵魂靠背叛生存。

她抱着君王渐渐僵冷的肉身像一个轻轻的灵魂,仍是处子。

却离去:为何?由于天性和渴求,由于忍无可忍,神秘的期盼,由于不理解和无法交流:承担这一切并且抛弃那也许枉自获取的,以便独自死去,却不知缘由——这就是一种新生活的入口?

于是在这个爱的夜晚,我初次看见你从未被爱过的身躯。

它觉得好像有千条栏杆,而千条栏杆后面没有世界。

命运或许同样,也那么干渴,偶尔将某一位端到嘴边啜饮,然后她就被一种细小的生活,太怕弄碎她,当成非用品

她笑了笑。几乎叫人心痛。

似乎有什么尚未超越,她慢慢跟随,她需要漫长;可是;仿佛,在一个过渡之后,她不再行走,而是飞翔。

我们没理由向死亡表示欣赏,爱慕或憎恶,但一张假面之嘴哀声控诉,使得它异常丑陋。

于是有一刻我们尽情投入人生之戏,不曾想到掌声。

她却走在那位神的手边,被长长的尸带绊住了脚步,走得不稳当,轻柔而没有不耐烦。

她在自身之中,如有崇高希望的一位,并未想起那走在前面的男人和这条攀升进入生命的路。

就像一枚甜美和幽暗之果实,她满是她的巨大的死亡,这死亡如此之新,以致她什么也不懂。

她在一种新的童贞之中,不可触摸;她的性闭合了如一朵稚嫩的花临近傍晚,

就连那位轻轻的神无比轻微的,引导的触摸也伤害它们好像过分的亲密。

她已不再是这个金发的女人,在诗人的歌曲中有时唱到的女人,不再是宽宽床铺的芳香和小岛,也不再是那个男人的所有物。

第一缕阳光映红了宽广的波涛阴部那一片毛茸茸的泡沫,而在阴部边缘那少女站起来,洁白,恍惚又湿润。

她的肉体舒展到清凉里和尚未被触及的晨风里。

他只知道那人人皆知的死:它抓人,把人驱入哑寂之域。

在她的路的尽头见到那一位,谁靠近他,就会死在他身旁。

身为妓女逃过约旦河并只给人畅饮那颗纯粹的永恒之心,就像给出一个坟墓,

最终——他的死使她坚强,他那样拒绝圣油的安抚,不准她有动情之预感,是为了把她造就成一个爱者——不再迷恋自己的情人,因为她,被狂飙席卷而去,必将超越他的声音。

但既然决定委身于亚当,她便跟随他追求死亡;她几乎不识上帝的模样。

常常在夜里,当他们走到窗前:突然一切皆美好。

因为对他的命运一无所知,她们便替他另外编造一段。

她一整夜都在呼唤他,这位处女跪倒在地,虚弱而警醒:看呀,这条龙,我不知道,它为何不睡。

她的心,纯洁而又坚贞,正将他从神灵护送之光中拽下来。在他搏斗的身旁立着她的祷告,如塔尖高耸。

不:该拿我的心造一座塔楼而我自己被立在它的边缘:那里没别的,除了一次痛苦和不可言说,除了一次尘寰。

拥有死者,我曾让他们远去并惊讶,看见他们如此放心,如此迅速地以死亡存在为家,如此适宜,如此迥异于他们的呼唤。

你可在某处留下了一个物,它感到痛苦并想跟随你?要我去一个国度,你没有见过的,虽然你曾觉得它亲近像你的感觉的另一半?

不用害怕,如果我现在来理解,啊,此意识正产生在我心里:我只好这样,我必须理解,哪怕我因此死去。

因为这种忍受已延续太久,没人受得了;这对我们太艰难,迷惘地忍受错误的爱情,对年久失效它放心如对习惯,自称是种权利并因不正当而蔓延。

可是帮帮我吧,以免那使你分心,像那最遥远的有时帮助我:在我心中。

但愿我能开始讲述你,死者就是你;你情愿的,你狂热的死者。

你在学会观看之中认识了放弃,在死亡中认识了你的进步。

哦,经历了逃亡,怎么他们不知不觉就已经长大。

在摆满水果和蔬菜的筵席旁她一样欢喜却没有发觉,她的泪腺里面的水已随此酒化作了血。

现在我的悲苦满了,难以名状,它充塞着我。

Written on April 4,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