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的启示

“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拥有金钱、财富和地位。”-曼德拉

蓝领白人或“穷白人”群体,一旦与黑人展开公平竞争,他们的地位远不如英语白人更有把握。因而他们也特别难以放弃种族隔离制度。

在非洲被“凶残的白鬼子”贩卖到大洋彼岸受尽苦难的一亿黑人中,绝大多数并不是直接被白人俘获,而是被他们的酋长或“猎取”了他们的敌对部落卖给白人以换取小刀、玻璃珠之类玩意儿的。

曼德拉与德克勒克的成功并不是因为他们跟着“民心”走,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成功地使“民心”跟着自己走。

改革前中国人经常把经济落后的印度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恶果”,那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拉美正处在经济高增长时期(所谓“巴西奇迹”、“墨西哥奇迹”),所以中国人不太提及。

如今人们发现:原来“中国奇迹”的主要奥秘在于铁腕之下减少了中国经济学家所谓的“交易成本”,避免了“民主分家麻烦大,福利国家包袱多,工会吓跑投资者,农会赶走征地客”这种“民主困境”!

“南非奇迹”固然主要是富了白人,但南非白人统治者经常以“南非黑人的生活水平高于这个大陆上任何地方(的黑人)”来为自己辩护。

因为南非强制实行黑人土地部落所有制,禁止黑人私有、买卖和处置部落分配给各家庭的“份地”,(下文详说)因此官方假定他们在“家园”是有“退路”的,城市无需操心他们青春榨干之后的归宿。

南非黑人却普遍认为能够全家团聚在哪怕是棚户区的黑人劳工,其处境也比单身住集体宿舍的“流动工人”好。

中国与南非都把“流动工人”视为“有退路”的人,不承认他们有失业问题,把他们视为优化城市经济的调节器和规避经济危机的减压阀:经济繁荣了就招他们来打工,萧条了就打发他们“返乡”,年轻力壮时出卖青春,年长体衰就让他们“归田”终老。

15年前,他们由于民主化的胜利刚刚取得了不被驱逐的权利,如今却要驱逐比自己更弱势的外籍黑人劳工。

欧洲,这种所谓的“郊区化”模式就极少见。至今巴黎的富人几乎都住在主城区,尤其是像拉丁区那样古老的市中心,而穷人绝大部分住城外。

其实美国很多地方“市中心衰落”和富人迁往郊区的趋势早在汽车普及前的19世纪末已经开始。

曼德拉出身的家庭属于滕布人中高贵的克拉尔家族,他父亲亨利·加德拉·曼德拉是族长。

羞辱别人就是让他承受不必要的残酷命运。即使在少年时代,我击败对手时,也不让他们感到难堪。

进入教会学校后,纳尔逊认识了另一个世界。他感到震惊,因为他发现历史书中只承认有白人的英雄,而把黑人描述成野蛮人和盗牛贼,

“我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幻想着有一天我也能拥有金钱、财富和地位。”

领导者就如同牧羊人,跟在羊群后面,让最敏捷的羊走在前头,而其他的羊跟随它前进,却不知道真正指挥它们前进的人在后面。

我们耐心地、温和地、客气地但徒劳地敲打着一扇紧闭着上了闩的大门。——艾伯特·卢图利

青年联盟也承认有些欧洲人热爱正义、谴责种族压迫,“但是他们的声音是微不足道的,归根结底是无用的。”

曼德拉指出,非国大以前的领导人“希望通过为自己的事业辩护能使统治者回心转意并给予他们所要求的一切权利”,而现在他们应该使用压力,“迫使统治者接受他们的要求”。

蓝领白人或“穷白人”群体,一旦与黑人展开公平竞争,他们的地位远不如英语白人更有把握。因而他们也特别难以放弃种族隔离制度。

在非洲被“凶残的白鬼子”贩卖到大洋彼岸受尽苦难的一亿黑人中,绝大多数并不是直接被白人俘获,而是被他们的酋长或“猎取”了他们的敌对部落卖给白人以换取小刀、玻璃珠之类玩意儿的。

至于说民心所向,那么当时南非社会上各种激愤情绪的民意基础并不亚于理性。可以说,曼德拉与德克勒克的成功并不是因为他们跟着“民心”走,恰恰相反,是因为他们成功地使“民心”跟着自己走。

南非“奇迹”的原因就在于:人民相信政治家,而政治家表现了理智。或者说,尽管人民并不那么理智,但他们没有为难他们所信赖的理智者。

可以说,“见坏不上,见好不收”是一种相当普遍的人性弱点,前者有利于专制,后者导致以暴易暴的可能。人们往往不敢反抗那只准拥护的政府,而同时又不愿拥护那可以反对的政府。这种“该激进时保守,该保守时激进”的毛病是一种跨文化的政治畸形病。

一种悖论:“消极的”自由必须以积极的态度来争取,低调的制度必须用高调的人格来创立,为实现一个承认人人都有“自私”权利的社会必须付出无私的牺牲,为世俗的自由主义而斗争的时代需要一种超越俗世的殉教精神。

改革前中国人经常把经济落后的印度当作“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恶果”,那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拉美正处在经济高增长时期(所谓“巴西奇迹”、“墨西哥奇迹”),所以中国人不太提及。

如今人们发现:原来“中国奇迹”的主要奥秘在于铁腕之下减少了中国经济学家所谓的“交易成本”,避免了“民主分家麻烦大,福利国家包袱多,工会吓跑投资者,农会赶走征地客”这种“民主困境”!

此前,南非依靠“经济全球化加低人权优势”曾成为世界投资利润率最高的地方之一,1979年美国在南非投资的平均利润率达18%,而在发达国家投资平均利润率仅13%,在发展中国家也仅14%。

由于“低人权优势”南非国家可以随意圈占黑人的土地,这是绝大多数民主国家做不到的。因此南非得以大量占地修建基础设施。如南非的人均汽车拥有量与发达国家相比并不算高,但其高速公路的建设却领先于多数发达国家,上世纪八十年代其里程一度仅次于美国、德国而居世界第三。

对外经济活动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传播西方人权主义思想的媒介,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南非人的种族观念,冲击着种族隔离制度的大堤。

“南非奇迹”固然主要是富了白人,但南非白人统治者经常以“南非黑人的生活水平高于这个大陆上任何地方(的黑人)”来为自己辩护。

持续经济增长使得哪怕是在这种体制下受欺负的黑人,生活也是在提高的:纵向看,他们比以前要好,横向看,他们比周边那些黑人掌权的邻国,大众生活水平也高出一截。

布尔“穷白人”不仅长期支持种族压迫政策,甚至在南非民主化过渡期内他们也成为顽固抵制黑人权利的白人“极右派”的社会基础。

极左年代的中国就是个无阶级却有等级、而且等级森严到近乎种姓制的国家,等级内的所谓平均从来就与等级之间的悬殊并存。

1978年我国以货币计量的收入分配吉尼系数,在城市内部只有0.164,在农村内部也只有0.227,但若计入城乡差别,则全国的吉尼系数却达0.331,已经不比发达市场经济国家低多少。

面对外部世界的批评,一些人也与南非布尔人一样从历史上受外部欺负的经历中获取“正义感”,认为欺负过我们的外国人没资格批评我们。

中国的“进城农民”与南非的“进城黑人”与其他的廉价要素一道,构成了“最好的投资环境”。

许多市民、尤其是首都及重要城市中有“身份”的、并且在计划生育制度下基本已经独生子女化的新一代市民则越来越远离蓝领职业,往往宁可“待业”也不愿与“农民工”为伍,从而出现了在经济发展水平还不算高的情况下城市户籍人口“超前白领化”的现象。

一般地讲,工业化、城市化时期出现的大量都市“贫民”常常并不是像一些人讲的:都市原有居民出现“两极分化”、其中一些人“沦落到”贫民窟里。其实,各国城市化中形成的“贫民窟”通常都是由外来的新移民构成。

按照当局的本意,“流动工人”应该是把家庭留在“黑人家园”,自己单身进城打工,打到30多岁青春耗尽,就回到“家园”自生自灭。

因为南非强制实行黑人土地部落所有制,禁止黑人私有、买卖和处置部落分配给各家庭的“份地”,(下文详说)因此官方假定他们在“家园”是有“退路”的,城市无需操心他们青春榨干之后的归宿。

南非黑人却普遍认为能够全家团聚在哪怕是棚户区的黑人劳工,其处境也比单身住集体宿舍的“流动工人”好。

集体宿舍与贫民区家庭户的区别首先在于前者无法建立家庭生活。南非黑人抗争时最突出的抗议标语就是这种制度“破坏家庭”、“毁灭儿童”

在经济上,家庭分离和“候鸟”般的往返会增加生活费用,降低生活质量。

民主化以后这些年约翰内斯堡的治安状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有人说这里出现了“底特律现象”:由于治安恶化,市中心显出衰败,富人、大公司纷纷搬往郊区,那里出现了一大批豪华社区……

尽管南非在那时曾经有非常漂亮而且“有序”的城市,但对于大多数人即黑人而言这并不是他们的城市,也不值得他们自豪。

穷人买(租)不起通常的商品房。这点大概全世界都一样。

我国城镇根本不允许流动人口聚集或自发搭建棚户”,因此“非正式的住所(如棚户)对中国流动人口而言是不可行的,这一情形与许多发展中国家不同”,与南非也略有区别。

2007年6月,对本国贫民窟问题深有所感的一位印度记者问中国C市副市长:C市会不会出现贫民窟?副市长答:我们“永远不会有贫民窟”。其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中国的农民习惯做“两栖人”,喜欢单身进城打工而把家庭留在农村,不像你们印度农民喜欢全家进城而且还要住在一起!

一般地问在长期离家状态下打工者会如何,则男性民工中21%答“找小姐”、18%答“整夜睡不着”、18%答“喝酒麻醉自己”、25%答“看黄色录像”或“讲黄色笑话”;女性民工中19%答“拼命干活发泄”、5%答“强忍着”。

已婚夫妻打工而长期两地分居时,24%的男性、33%的女性“整夜睡不着”。39%的男性、55%的女性民工通过“给家里打电话”来度过漫漫长夜。

中国与南非都把“流动工人”视为“有退路”的人,不承认他们有失业问题,把他们视为优化城市经济的调节器和规避经济危机的减压阀:经济繁荣了就招他们来打工,萧条了就打发他们“返乡”,年轻力壮时出卖青春,年长体衰就让他们“归田”终老。

正如南非左派学者海因·马雷指出的:“索韦托的孩子”普遍受过教育,比老人更不能接受种族隔离了,这是这个制度终于维持不下去的重要原因。

像印度和拉美那样穷人占用“空地”盖房几年后就被视为“业主”这样的便宜事,哪里能落到南非与中国的这些“弱势群体”头上?

有官员说深圳对外来工实际上在全国是最宽容的,正因为如此才涌进来这么多人。

南非的索菲亚镇事件驱逐了几万人就骇人听闻,比起深圳一次“梳理”百万人简直太小家子气了!

白人国家以防止“黑人无地”为由伪善地维持黑人部落集体所有制,但国家却可以凌驾于“集体”之上,利用不承认黑人土地私有权的方便,任意廉价征地,把黑人从一块又一块的故土赶走。

除了后来的中国,大概全球没有哪个地方像南非那样,一旦哪个投资项目取得了政府的同意,就可以随意拿到土地、进行低成本征地拆迁、赶走原住民。

可以任意划拨的廉价开发土地与任意驱使的黑人劳工成为南非在全球化背景下“招商引资”的两大“优势”。

南非的城市化用地与基础设施用地都比民主国家阔绰很多。她的大城市美轮美奂,大规模基础设施的建设也令人印象深刻,乃至十分“超前”。

近年来的“圈地”在很多地方是利用户籍制度宣布“镇改街、村改居,农民变市民,土地变国有”来实现的。

中国为了排斥所谓的“西方城市化模式”,南非为了拒绝“无序城市化”,都在国家投资下实行了某种乡村复兴计划、以图继续把农民(黑人)留在农村,或者至少维持那种让他们进城打工但不安家的模式。

在文化上,南非在“对土著人的语言、传统、历史和他们与之共同发展的部落集团的尊重”的旗号下对“黑人家园”实行文化隔离,防止黑人接受所谓“英国殖民者宣传的”人权、民主思想,

”专制”的本意主要是政治不民主,未必就是经济不自由。一些专制政权,如东亚的台湾地区与韩国在高增长时代也都没有民主化,但是他们在经济上还是讲自由的。

通俗地讲,劳工不许罢工意味着低人权,但是劳工可以罢工是否就能争取到高工资,则是另一回事。

”低人权经济”本身缺乏创新精神,如果不是在全球化中通过要素交换吸收“高人权经济”的创新成果,它不可能有高增长,但“高人权经济”却不可能反过来学它那套原始积累的铁腕,所以在全球化体系中,如果市场全球化了,而人权标准却没有全球化,那确实会出现“低人权经济”更能创造高增长“奇迹”的现象。

”低人权优势”主要是横向比较而言,而且是假定在有秩序的情况下,像兵荒马乱的索马里那样的低人权,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经济增长。

资本对于本国工会“惹不起,躲得起”,资本“外逃”低人权地区并将廉价商品反向输入,将导致高人权地区资本趋向于稀缺,劳动趋向于过剩,“工会蔫了,福利黄了,劳资平衡打破了,‘野蛮资本主义’回来了”的后果就很难避免。

中国如果只有低人权而不搞市场经济、不搞全球化,那么中国就像北朝鲜,没什么奇迹可言。但是如果中国只搞市场经济而没有“低人权优势”,那么中国就像东欧。

我说东欧的吃亏根本不是吃亏在休克疗法上,与中国相比它真正的“吃亏”就在于我所说的那四句话:民主分家麻烦大,福利国家包袱多,工会吓跑投资者,农会赶走圈地客。

南非奇迹从经济上讲,的确是很醒目。GDP在1932—1972年间平均7.4年翻一番。70年代末开始减速,这是由于“低人权优势”难以为继。在高速增长了40年以后,南非的经济随着黑人的觉醒和国际社会的抵制陷入困境,到了1982年首次出现负增长。

中国的城市要比欧美更漂亮,因为欧美的城市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太雅观的低收入阶层街区,但中国的城市里似乎到处都是华丽大厦,农民工住在哪里?一般人都看不到。

这次骚乱中最令人感到可悲的是:今天南非对外籍劳工施暴的那些暴徒基本都是本国黑人贫民,种族隔离时代他们只能待在城外的索韦托,“白人的约翰内斯堡”是不许他们安家的。

15年前,他们由于民主化的胜利刚刚取得了不被驱逐的权利,如今却要驱逐比自己更弱势的外籍黑人劳工。

南非的工会会员就有310万,占正规劳动大军的25%。而且与美国小工会林立的情况不同,南非工会的集中程度也高,最大的南非工会大会(COSATU,简称工大会)是世界上三大工会之一,下属21个行业工会,共有会员180多万,占全国工会的近60%。

2012年,南非最大铂金生产商隆明公司马里卡纳矿山的数千工人发生“野猫罢工”(没有工会组织的自发罢工)。从8月10日起全国矿工工会(NUM)决定支持,矿工们声称:“民主已经18年了,我们不能老拿3000兰特。”他们要求把月工资一下提高三倍,达到12500兰特。但是另一工会“矿山与建筑工人联合会”(AMCU)认为这样高的提薪率会“搞死”矿山,反对发动这次罢工,两边遂形成对立。

矿方则表示增薪三倍的要求无法承受。在政府和社会各方介入调解后,平均加薪22%,

22%的加薪成为全国矿山的普遍措施,也算是44名矿工鲜血换来的成果了。

南非企业的负担,其实不只是税收,对付工会也是个重要因素。

仅就企业税率来说,南非也有特点,那就是企业税主要按公司利润,而不是按营业额来征收。这特别打击了那些有效率的盈利企业,而保护了亏损企业。这种税法饱受诟病,被认为是损害效率的。南非之所以如此,据说是为了减少破产,保护就业。

旧南非饱受国际制裁,却长期是以“血汗工厂”吸引投资输出廉价商品的“乐园”;如今新南非在国际上声誉日隆,资本却不怎么看好。

在美国确实有明显的“穷人住市区,乃至市中心附近,富人住郊区乃至卫星城”的现象。

一些大城市如纽约和华盛顿尽管市中心很小一块地方还是富人乐住之地,主城区的大部分却住的是社会下层,大量的富人还是住在如长岛、银泉这样的郊区,而更多的城市,尤其是洛杉矶那样后期发展起来的城市干脆没有富人愿住的中心城区。

但是如果你看看欧洲,这种所谓的“郊区化”模式就极少见。

至今巴黎的富人几乎都住在主城区,尤其是像拉丁区那样古老的市中心,而穷人绝大部分住城外。

其实美国很多地方“市中心衰落”和富人迁往郊区的趋势早在汽车普及前的19世纪末已经开始。

南北战争解放黑奴后,美国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加快,乡村穷人,尤其原来绝大部分是庄园苦力的黑人获得自由和公民权后纷纷进城,几十年内黑人就从过去基本属于乡村族群变成了几乎是纯粹的都市化族群,城居率比白人高出很多。于是美国城市出现所谓的“穷人驱逐富人”现象。

当然穷人其实不可能强制“驱逐”富人,可是穷人入住的地方,富人自己就纷纷搬走了,这和汽车普及并无很大关系。尤其是罗斯福新政后城里出现了很多政府盖的福利楼,附近的富人乃至中产阶层就纷纷迁出。

这种“穷人驱逐富人”现象与美国式自由民主及黑人解放有很大关系。而在19世纪民主化以前的欧洲那些王国就截然相反,那里发生的城市化是“富豪驱逐穷人”,而且是名符其实的驱逐即强制拆迁,不是美国富人那样的自愿搬走。

Written on May 21,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