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英雄
除非已经对生命心生厌倦,那么死亡便可能带来极乐,就像之前爱情的诱惑。
只有那些既听不到内在召唤,也不了解外在教义的人的困境才是真正令人绝望的,他们就是如今的大多数人,身处内心和外界的迷宫中。
他必须把自己的骄傲、美德、美丽和生命放在一边,屈服于令人非常难以忍受的东西。然后他发现他和自己的反面并非不同的种类,而是一体的。
一位西藏喇嘛这样答复一位西方拜访者的问题:“从一个角度看,所有的神灵都存在。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都不是真实的。”
这是古老密教经典中矛盾性的教义:“所有这些形象化的神祇都只是表征过程中发生的各种事物的象征。”
从超意识倒退进入潜意识状态正是《圣经》中“堕落”的含义。
宗教教义中包含的真理终究是非常扭曲的,并且被系统化地进行了伪装。很多人看不出那就是真理。
正如《吠陀经》所说:“真理只有一个,而圣人用各种不同的名字称呼它。”
人类在母亲怀抱中的时间最长。
这是对子宫中完美情境的再现,而不幸的父亲带着另一种现实秩序侵入到这种至福状态中,因此父亲会被认为是敌人。
“所有性生活方面的病理性失调都可以被看成是发展受到了抑制。”
除非已经对生命心生厌倦,那么死亡便可能带来极乐,就像之前爱情的诱惑。
第一步是脱离或退隐,其中包含重点的转变,从外部世界转向内部世界,从宏观世界转向微观世界,从荒原的绝望境地转向内心永恒王国的平静安宁。
英雄的首要工作是从次要的“果”的世界舞台退出,来到困难真正所在的“因”的心灵地带。
梦境是个人化的神话,神话是去个人化的梦境。梦境和神话都以相同的精神动力学方式来体现象征意义。然而在梦境中,做梦者的独特困扰改变了象征符号的形式,而神话中的问题和解决方法直接适用于整个人类。
作为一个现代人,英雄已死,但作为一个不朽的人——更加完美、非特定的、普遍存在的人,他已经得到了重生。
只有那些既听不到内在召唤,也不了解外在教义的人的困境才是真正令人绝望的,他们就是如今的大多数人,身处内心和外界的迷宫中。
“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列夫·托尔斯泰
世界只有一种结尾:随着我们所爱的形式的消逝,我们的心会死亡、肢解、瓦解、被钉在十字架上。
“怜悯就是当面对不祥而持久的人类苦难时,攫住人们的思想并与受苦难者合为一体的情感。恐惧就是当面对不祥而持久的人类苦难时,攫住人们的思想并与神秘的原因合为一体的情感。”
现代文学在很大程度上致力于勇敢地且有辨别力地观察破碎得令人厌恶的事物轮廓,这些轮廓大量存在于我们的前面、周围和内部。
在古代的世界中,童话故事、神话和救赎喜剧被认为比悲剧的地位更高,它们包含着更深奥的真理、更艰难的实现、更合乎逻辑的结构和更完整的启示。
童话故事、神话和有关神的灵魂喜剧的幸福结局应该被看成是对人类普遍悲剧的超越,而不是一种否认。
悲剧打破了形式和我们对形式的依附,而喜剧体现了生命中不可战胜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野性而无忧无虑的乐趣。
英雄的冒险经历通常遵循以上描述的核心模式:离开凡人的世界,进入某种力量之源,然后返回凡人的世界,生命得到了提升。
地球上任何地方都发生过洪水泛滥的故事。它们构成了世界历史中原型神话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普遍的信念使他有理由认为哪怕向着未知领域迈出一步也是令人恐惧的。
阿南达·库马拉斯瓦米写道:“如果不经历死亡,任何生物都无法来获得更高等级的性质。”
在全世界,英雄的作用就是将可以使生命收获丰富成果的秘密公之于世。
人类群体受到群体理想的激励,而这些理想总是基于幼儿期的情况。
“他们是这种婴幼儿游戏的引导者,是大众焦虑的避雷针。他们与魔鬼战斗,这样其他人便能打猎,与现实作斗争。”
“净化自我”阶段是终止、超越或改变我们过去婴幼儿时期意象的过程
他必须把自己的骄傲、美德、美丽和生命放在一边,屈服于令人非常难以忍受的东西。然后他发现他和自己的反面并非不同的种类,而是一体的。
朋友,我们通常不会完全承认我们是爱出风头的、自我防御的、令人反感的、嗜血的、好色的,虽然它们正是有机体的本性。
当生命的任务由没有得到恰当启蒙的人承担时,混乱就会随之而来。
正如佛陀本身,这种神一样的存在是人类英雄超越了愚昧所造成的最终恐惧所达到的一种神圣的状态。“当意识的发展被摧毁,他就会变得无所畏惧,任何改变都触及不到他。”
“四大皆空”一方面指的是现象世界具有虚幻性,另一方面指的是我们将所领悟到的现象世界的虚幻性不恰当地归因于永恒。
人类总是深陷痛苦中,他们自我折磨,被欺骗,沮丧失望,在他们自己编织的谵妄之网中挣扎,然而解脱的秘密就在他们内心,一直未被发现,未被利用。
涅槃意味着“扑灭欲望、敌意和妄想这三重火”。
宗教教义的目的不是治疗个体,让他回归普遍的妄想,而是让他彻底脱离妄想。达到这个目的的方法不是调整欲望和敌意——因为那只会产生新的妄想,而是根据著名的佛教八正道,从根源上扑灭冲动: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
随着最终“消灭妄想、欲望和敌意”,头脑便知道那不是它所想的,于是想法消失了。心灵存在正确的状态中。它会停留在这里,直到身体离开。
当心中爱欲、敌意和妄想的三重火熄灭时,世界便是涅槃。这样的人会发出“如波浪般的赠礼”,解救我们所有人。“
印度教也熟知这样的理想境界:在生活中获得解脱的人(自在的灵魂),无欲无求,慈悲而明智。“瑜伽修炼让他的心变得专注,以平等之心看待万物,看到他存在于万物中,万物也存在于他之中。无论他以什么方式生活,他都与神同在。”
幽默是鉴别真神话的试金石,神话中的幽默不同于神学文字中拘泥的、多愁善感的语气。作为偶像,众神本身并不是目的。有关神的有趣神话并不是要把心灵和精神上升到神的高度,而是要超越他们,进入遥远的虚空。
那些更沉重的神学教条似乎只是教化的诱惑:它们的作用,是让不纯熟的智力从一片混乱的事实与事件中脱离出来,进入相对纯化的区域。在那里作为终极恩惠,所有的存在物,无论天上的、人间的或地狱的,都变成了轻轻地飘过、反复发生、充满幸福与恐惧的童年梦境的类似物。
一位西藏喇嘛这样答复一位西方拜访者的问题:“从一个角度看,所有的神灵都存在。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们都不是真实的。”
这是古老密教经典中矛盾性的教义:“所有这些形象化的神祇都只是表征过程中发生的各种事物的象征。”
突破个人局限的痛苦就是精神成长的痛苦。艺术、文学、神话、礼拜、哲学及苦行修炼都是帮助个体突破其有限的范围,进入不断扩展的认识领域的工具。当他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的阈限,征服了一条又一条的恶龙时,为实现最高愿望而被唤起的神性高度会不断增加,直到包含了整个宇宙。最后思想突破宇宙的局限范围,超越了所有体验的形式——所有象征符号、所有神祇,实现了必然的虚空。
当英雄通过穿透本源,或者通过某个男人或女人的、人类或动物化身的帮助完成了冒险时,他仍需要带着能够改变生命的战利品回归。
但是英雄常常拒绝这个责任。佛陀在取得胜利后甚至怀疑成佛之道是否能被传播,据说圣人常常会消逝在超凡脱俗的狂喜中。在传说和神话中确实有许多英雄永远居住在长生不老女神的极乐岛上。
心灵深处的力量不容小觑。在东方,没有适当的指导就进行扰乱心理的瑜伽练习是很危险的。导师必须根据新手的进步情况不断调整他的冥想练习,这样在每个步骤中,提娃妲(Devatas,想象出来的、能够胜任的神)都会对想象进行保护,直到有准备的心灵能够独自前行。
如果单一神话要仍然有效的话,那么我们必须展示的不是人类的失败、超人类的成功,而应该是人类的成功。这就是回归阈限的危机问题。我们首先应该在超人类的象征中思考它,然后找出它对历史上的人类具有怎样实用的意义。
回归的英雄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在体验了令灵魂满足的实现感之后,还要接受现实,接受生活中短暂的快乐与悲伤,平庸与淫秽。
就像在夜晚看起来很重要的梦境在白天显得很愚蠢一样,诗人和先知会发现自己在冷静的评判者眼里就像白痴。简单的做法是把整个社会交给魔鬼,英雄重新退回到天堂的石头住所中,紧紧地关闭房门。
阿札曼王子的长篇故事显示了命运缓慢但极好地发挥作用的过程(命运已经被召唤到生活中)。并非每个人都有天命:只有深入黑暗世界去接触命运并带着戒指再次出来的英雄才具有天命。
阿奎那写道:“当我们相信上帝远远超出我们所想时,我们才能真正认识上帝。”
33《羯陀奥义书》(KenaUpanisad)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知之为不知,不知方为知。”误将工具当作主旨,不仅会泼洒没用的墨水,还会泼洒宝贵的鲜血。
通过长时间的心理训练,个体可以完全放弃对个人局限、癖好、希望与恐惧的固着,不再抗拒自我湮灭,这是从认识真理中获得重生的先决条件,变得成熟,最后与神合为一体。他的个人野心彻底被摧毁,他不再汲汲营营地活着,而是从容地接受发生在他身上的任何事。也就是说,他变成了无个性特征的人。法则存在于他之中,他毫无保留地赞同法则。
像大多数人一样,人们创造出虚假的、最终无法自圆其说的自我形象,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中的例外现象,不像其他人那么有罪,并且替自己不可避免的罪行辩护,因为他代表善。这种自以为正义的态度会导致误解,不仅会误解自己,也会误解人与宇宙的本质。神话的目的在于协调个人意识与宇宙意志,以消除对这种愚昧无知的欲求。
精神分析将天堂、地狱、神话时代、奥林匹斯山以及其他所有神的居所解释为潜意识的象征。
从超意识倒退进入潜意识状态正是《圣经》中“堕落”的含义。
英雄就是这样的人,他们仍活着,但已经知道并代表了超意识的要求,这些要求在整个世界中或多或少是潜意识的。英雄的冒险代表了他生命中获得启蒙的时刻,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虽然他还活着,但他发现并推倒了超越生不如死的生活这道阴暗的高墙,开辟了通往开悟的道路。
神的王国在你的心里,而不在外部。然而神只是唤醒沉睡的公主(即灵魂)的方便工具。生命就是她的沉睡,死亡便是觉醒。英雄是他自己灵魂的唤醒者,也是使自己消亡的方便工具。神唤醒灵魂,随后他自己便立即死去了。
“某一天,当玛利亚站在泉水边灌满她的水罐时,主的天使出现在她面前并说,‘你是有福的,玛利亚,因为你的子宫是为上帝准备的住所。看吧,天堂之光将停留在你的子宫里,它将通过你照亮整个世界。”
湿婆神是瑜伽之神——超然、孤独,沉浸在冥想中。
湿婆神是毁灭之神,他是世界的摧毁者。湿婆神的快乐是在坟地里尸体的恶臭中冥想,在那里他看着死者腐烂的尸体,这正合他毁灭一切的心意。湿婆神的花环是活着的毒蛇。而且他是乞丐,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典型的英雄生活中的每一个重要主题:童贞女生子、寻找父亲、考验、与父亲和解、童贞母亲升天和加冕,最后真正的儿子获得胜利,假冒者受到惩罚。
黄帝(公元前2697—前2597年)是令人敬畏的三皇中的第三位。他的母亲是一位国王的妃子,一天晚上她看到一道电光环绕着北斗枢星,由此感应而孕。
耶稣可以被认为是一个通过苦修和冥想获得智慧的人,
命中注定的孩子不得不面对长期的默默无闻。这是一段极度危险、失意或饱受耻辱的时期。他被向内扔进自己的内心深处,或者被向外抛入未知领域。无论哪种情况,他所接触到的是未曾探索过的黑暗。
童年期一系列故事的结尾是英雄在长期默默无闻之后的回归或被认可,在此之后,他真正的性格特征显露了出来。
暴君非常傲慢,因此他注定会灭亡。他之所以傲慢,是因为他认为他的力量源于自身,这样他就像小丑一样,误把影子当成了实物,被欺骗就是他的命运。
古时候作为战士的国王认为他们的任务就是杀死怪兽。确实,这种英雄对抗恶龙的光辉套路成为了所有改革运动自我辩护的绝佳手段。
从紧抓不放的暴君那里释放出来的生命能量都被象征为女性。她是无数英勇屠龙行为后获得的少女,是从猜忌的父亲那里被诱拐跑的新娘,是从罪恶情人手中被解救出来的童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