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

官场上总是这样,表面上是在谈论某一件事,但在这件事背后却总是牵连着其他人和事,甚至还有山头背景、历史纠葛等等。

我们私底下常说,婊子、票子、房子,我们总有一子能说服你!

历史经验告诉他,整风也罢,运动也好,抢夺话语权最重要。只有积极批评别人,才能最好地保护自己。而且领导需要拥护,天然地喜欢率先拥护他的积极分子。

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属于社会稀缺资源。

孙连城开悟了,一颗心也放平了。从此得过且过,再无烦恼。“好好好”“是是是”,就是不办事,谁奈我何?还私下放言,不想升了,就无所谓了。

他也曾想到离婚,但畏惧梁家的权势——说到底他所得到的一切,又是非常容易失去的。

说起来是廉洁,其实是极端自私,是爱惜羽毛。

沙瑞金慢条斯理地接过话头:易学习只会干活,总觉得自己的努力组织上能看得到,实际情况呢?组织是由一个个具体的人构成的,是由一个地区一个部门的一把手掌控的。中国的政治就是一把手政治嘛,你不向一把手靠拢,不经常出现在一把手的视线里,进而把一把手变成你的政治资源,你就不可能出现在一级组织的考察范围里。

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实行有效的同级监督其实难度很大。这些年发生的一把手腐败问题,很少有同级纪委主动报告的。

新建,有些事得悟透。油气集团是国家的,全民所有制,全民所有就是全民没有!瑞龙的公司可是实实在在的,瑞龙有了,咱就像歌里唱的,你有我有全都有了……

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云层上面的世界你能看见吗?平静后面往往就藏着雷暴。

贪官一脸憨厚相,乍看上去,不太像机关干部,倒像个刚下田回家的老农民。可这位农民沉着冷静,心理素质好,处变不惊。侯亮平一眼看透——这是长期以来大权在握造就的强势状态。

也许今天这个场面早在他的预想中,他有心理准备。

赵德汉声称自己是农民的儿子,几辈子的农民啊,穷怕了!看钞票,就像看小麦一样,看着心里踏实,看着精神满足。看久了,钞票上会泛起一片金光灿烂的麦浪呢……

失败的人生就在于失去到手的一切,而为这一切他付出了道德、良心、人格的代价,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一个伤心了得!

陈海很清楚,每位领导肚子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但表面上千篇一律,永远都是没有表情的表情。

福建有位投资商向国家部委一位处长行贿批矿,最终没批下来。那位处长不肯退钱,投资商就向最高检反贪总局举报了。

李达康苦着脸:都是重要的工作啊!城市建设、老城改造、煤矿资源整合……有些工作呢,说起来是我挂帅,具体都是丁义珍抓!

陈海明白李达康的态度了,他绝不会轻易把丁义珍交出去的。

李达康是H省有名的改革闯将,胆子大,脾气硬,当年提出过一个响亮口号:法无禁止即自由!啥事都敢干,啥人都敢用。

陈海想,丁义珍是李达康一手提拔重用的干部,现任光明湖改造项目总指挥,管着几百亿资产呢。他要是被北京方面带走了,这位市委书记情何以堪?

陈海明白祁同伟的心思,这位公安厅厅长要上台阶,眼睛瞄着副省长,恩师高育良已经向省委推荐了,常委李达康的一票很关键,祁同伟当然要顺着李达康的意思来。

昌明、陈海同志,你们检察院既要执行北京最高检的指示,也要考虑我省的工作实际啊!让北京突然把丁义珍抓走,会不会造成京州投资商的大面积出逃啊?京州那个光明湖项目怎么办啊?

与会者都是官场中人,见高书记拿起红色保密电话,马上知趣地自动避开。

刚才一场汇报会,冠冕堂皇,水过无痕,大家似乎都在公事公办,暗地里却有复杂的内容,意味深长且久远。

官场上总是这样,表面上是在谈论某一件事,但在这件事背后却总是牵连着其他人和事,甚至还有山头背景、历史纠葛等等。

高育良、祁同伟看似支持他双规的意见,可转眼又把球踢给新来的省委书记沙瑞金,巧妙地把他否了。

张树立很委屈:李书记,丁义珍的问题我反映过,去年他儿子结婚大肆收礼,还有,和一些投资商的不正常交往,我也提醒过……

李达康特别提出,摸底要内紧外松,绝不能吓跑了投资商。

李达康脑海里不停地转着一个念头:离婚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陈岩石抱怨说,H省的党风、政风、社会风气全坏在赵立春手上了。

我们市政府一位副秘书长,收了人家一台台式空调,就被开除了公职,开除了党籍!搁现在,收辆宝马、奔驰老百姓都认为他是清官呢!

这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女人,清雅秀丽,身材苗条,双眼顾盼生辉。书卷气与江湖气微妙的混合,使她显得不同凡响。

今天当着高总的面,我把个狠话撂在这里:一周内把大风厂拆了,拆不掉,我和市委摘你们的乌纱帽!

我们私底下常说,婊子、票子、房子,我们总有一子能说服你!

这也算是中国特色吧,商界普遍采用过桥方式解决新旧贷款的衔接问题。

商人们都知道丁副市长胆大包天,只要没人看见,他恨不得把市委大楼扛回家去。

常小虎向队长们交代得很清楚:此役要尽量避免流血,如果迫不得已非流点血不可,那也不要怕。但有一个原则必须记住,不准死一个人!

历史经验告诉他,整风也罢,运动也好,抢夺话语权最重要。只有积极批评别人,才能最好地保护自己。而且领导需要拥护,天然地喜欢率先拥护他的积极分子。

赵立春同志回乡上坟,我和祁同伟陪同。祁同伟真做得出来啊,到了赵家坟头跪倒就哭,眼泪鼻涕全下来了……

一位常委补充:有些女干部开好房间等着这位部长上床,还有的送上身子还送钱。更无耻的是,个别女干部丈夫亲自出马拉皮条!

如果落到李达康手里,他在拘留所很可能遭遇刷牙死、睡觉死、躲猫猫死之类的离奇死亡,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属于社会稀缺资源。

只有检察院以涉嫌行贿的名义拘捕他,才能让他躲开市公安局也就是李达康手下的控制。蔡成功希望他帮忙,在关键时刻拉一把,这或许是他举报欧阳菁的真正目的。

警察的职业决定了他们必须和各种刑事犯罪分子和各色流氓打交道,搞不好自己就会流氓化,

现在到了最后关口,应该结束这段并不美好的婚姻了。李达康非常珍惜自己的政治羽毛,绝不允许它受到半点玷污。

发小自己也要往上爬,在北京是处长,到省里就局长了,官大了一圈。

孙连城守规矩不假,可不干事呀!

这时专车的车窗竟缓缓打开了。李达康坐在专车后座上,冷冷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沙瑞金笑了:所以呀,用干部是一门艺术!

沙瑞金看着落地窗外,语重心长地说:他拦下了李达康的车,挽救了李达康的政治前途啊!

孙连城又交代:当然了,小糖果也不能多摆,每个窗口每天摆上几颗,是个意思就行了。摆多了就可能诱发上访,也可能被哪个贼人一把捞走。咱中国的老百姓,尤其是京州老百姓,劣根性,没救!

孙连城开悟了,一颗心也放平了。从此得过且过,再无烦恼。“好好好”“是是是”,就是不办事,谁奈我何?还私下放言,不想升了,就无所谓了。

孙连城敷衍不下去了:我的郑师傅啊,你也不想想,光明区现在是市中区了,哪还有地啊?实话告诉你,区里一分土地都没有了,你们老厂是最后一块工业用地了,拆迁后也就变成房地产用地了!

郑西坡火了:你啊,当官不为民做主,都不如回家卖红薯!孙连城并不生气,笑嘻嘻道:卖红薯就卖红薯,卖红薯也是一种活法嘛!你看看,该下班了。走,我回家卖红薯,你回家喂肚子!

在京州被蔡成功坑害的不仅是大风持股员工,还有那些借高利贷给他的群众,最近半年已经有两个跳楼的了!

他是想通过你们新来的反贪局局长做局,把他自己保护起来。他现在在外面很不安全,放高利贷的一直追杀他,他已经被人家绑架过一次了,关在狗笼子里三天三夜,差点儿没疯掉。

蔡成功举报丁义珍和现在举报欧阳菁,都是有目的的。丁义珍是副市长,欧阳菁是李达康老婆。蔡成功就是要引起注目,逼他和反贪局行动!发小负债累累,太恐惧了,想让他给自己在监狱安排度假呢!

这家伙是二进宫,老戏码重演,有经验。他显然知道,酒驾肇事也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蓄谋杀人那可是死刑。

有些案子根本不需要多少专业知识,稍微凭一点良心就能看出是非曲直,

在祁同伟看来,陈清泉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如果老师肯偃旗息鼓,主动与李达康握手言和,未来的局面或可维持。

高育良嘲讽道:梁璐现在是老女人了?当年呢?是谁在大学操场上公然下跪,向人家热烈求婚的?一跪大半天,全校师生都知道!

高育良“哼”了一声:季昌明和检察院的家我当得了啊?你当真以为我这个政法委书记能一手遮天了?

可李达康多滑头呀,这辈子替谁挡过事?欧阳菁还是他老婆呢,在他面前被侯亮平抓走,他也不管。

赵瑞龙跑到吕州发展,要建个美食城,李达康拖三阻四就是不批,

大学分配对他是个很大打击。别人大都留在城里了,省市政法机关都有,倒是他这个政法系有名的优等生,被分配到岩台山区一个无名乡镇司法所当了一名司法助理员。

那个乡镇司法所连他在内一共三人。所长是六十年代中国政法大学的学生,在山里一干三十多年,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他一下子从老所长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他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用一股拼命精神工作,当缉毒警察时,险些牺牲在一个叫孤鹰岭的小山村。

他也曾想到离婚,但畏惧梁家的权势——说到底他所得到的一切,又是非常容易失去的。

欧阳菁由韩剧谈到自己,忍不住叹息,说是大学时代的一口袋海蜊子,误了她的一生——李达康知道她喜欢吃海蜊子,背着一大口袋海蜊子来她宿舍找她,骗走了她的心。

说起来是廉洁,其实是极端自私,是爱惜羽毛。

沙瑞金慢条斯理地接过话头:易学习只会干活,总觉得自己的努力组织上能看得到,实际情况呢?组织是由一个个具体的人构成的,是由一个地区一个部门的一把手掌控的。中国的政治就是一把手政治嘛,你不向一把手靠拢,不经常出现在一把手的视线里,进而把一把手变成你的政治资源,你就不可能出现在一级组织的考察范围里。

当年少奇同志和淘粪工人时传祥说,我做国家主席,你淘大粪,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

祁同伟是于连式的人物,为了出人头地不顾一切,为了保住得之不易的名誉、地位、权力、财富,同样也会不顾一切。

祁同伟神色郁郁地坐到侯亮平面前。他有话要说,憋在心里很久了!人生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尤其是他,为了这个位置,不惜娶个老娘回家供着,一直供到如今……

祁同伟冷冷看着侯亮平:没办法,屌丝一枚,前三辈子穷怕了!

侯亮平弯腰凑近祁同伟:那么,咱高老师也有股份吗?祁同伟摇了摇头:这倒没有,高老师要的是一片江山,是接近于无穷大的权力。你就是给咱老师一座金山,他也会把它转换为权力!

大门被省委书记的权力强行打开了,工人们欢呼着拥进车间。

祁同伟的出身你知道的,苦孩子呀,上大学之前就没吃过几顿饱饭……

老师感觉上有些老了,悲天悯人,絮絮叨叨,眼睛竟有些湿润:公安厅厅长也是人啊,也要养家糊口啊,更何况祁同伟是那么个大家族,靠祁同伟那点工资能行吗?

高育良似乎受到触动,双手捧住脑门连连叹息:亮平,老师有老师的难处,祁同伟不能不保!

你用陈海的饭票,穿陈海的球衣,你的第一双回力球鞋是陈海的姐姐陈阳给你买的,这可都是你亲口跟我说的呀!你还说他姐姐是你今生唯一真爱的女人啊,你就是这么回报人家的?

既往的办案经验证明: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往往会在一瞬间失守。在那一瞬间攻破也就攻破了,攻不破以后再攻就比较难了。

老师永远那么道貌岸然,永远那么深不可测。老师得道久矣,在自家小花园剪枝,在屋内摆盆景,怡然自得,一派高人范儿。

刘新建面有得色:当时大院外的孩子最羡慕我们大院内的孩子了。尤其是男孩,哪个男孩没做过军人梦啊!说罢叹了口气:但是,军人梦后来就不行了,尤其是搞市场经济以后……

只要出手就必须把对手置于死地,否则就是培养掘墓人。

高育良认为自己看准了,沙瑞金不敢包庇侯亮平,尤其还有他这位升不上去的老政法委书记盯着!既往的政治经验告诉他,只要需要,沙瑞金一定会牺牲侯亮平这颗小卒子的!相对H省工作大局和干部队伍的团结稳定,这颗小卒子啥都不是。

在H大学政法系四年,我们认识了一位才华横溢又热情洋溢的著名法学教授;调到H省当了四个月的反贪局局长,却也让我看破了一个狡猾政客的虚伪、无耻和恶毒。

实在没办法,他和杜伯仲使出了杀手锏——给高育良送美人!英雄不一定爱钱,可一定会爱美人。

杜伯仲这时做出了一个重要贡献,硬是把土气的渔家姑娘小高,短时间突击塑造成了一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小可人。杜伯仲让小高咬筷子,学微笑;教小高穿高跟鞋、旗袍练礼仪;请吕州师范学院的明史专家为小高恶补高育良所熟悉的明史……

蔡成功泣不成声,呜咽着说:猴子,对不起,我并不想害你,是被他们逼的呀!我活得不容易!我不是赵瑞龙、刘新建、高小琴他们,我没有机会侵吞国有资产,享受特权利益。我经营的每一步都历尽艰辛,都要付出沉重代价!别的不说,就说贷款,我几乎就没用到过正常利息的银行贷款……

李达康见他不作声,继续说:就说田国富书记吧,他能按党章规定和中央的要求,对您实行有效的同级监督吗?

大家都在一口锅里吃饭,实行有效的同级监督其实难度很大。

这些年发生的一把手腐败问题,很少有同级纪委主动报告的。

新建,有些事得悟透。油气集团是国家的,全民所有制,全民所有就是全民没有!瑞龙的公司可是实实在在的,瑞龙有了,咱就像歌里唱的,你有我有全都有了……

当年,高小琴是那样的清纯,她和双胞胎妹妹高小凤坐船离开老家湖心岛时,连一双像样的鞋也没穿过,

高小琴也坦述了自己的遭遇,从一个贫穷的渔家女到今天,许多经历不堪回首,她整天周旋在赵瑞龙、杜伯仲这种人之间,就变成了他们手中的一件玩物……

高小琴疯笑起来,笑出了满眼泪水:厅长,这奇迹是我们共同创造的!没有你,丁义珍不会把价值六十万一亩的地四万就批给我,银行也不会接受土地做抵押,贷款八千万给我……

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受别人的审判,我……我会审判我自己,

可当他以人民的名义这么大谈特谈的时候,总让人们觉得很讽刺,人民在他们那里仅存名义而已!

现在您和高小凤只怕是宁愿谈论酸菜,也不会再谈论明史了吧?

赵瑞龙开始交代问题了,为了套您他可是煞费苦心啊!就连你们的爱情也是精心安排的,还做了个策划案!高小凤必须在和您讨论明朝皇帝与大臣们的对立时,晕倒在您怀里……

李达康痛心疾首:老易啊老易!你怎么这么偏执呢?你说的都没错,但京州并不是只有一个反腐倡廉工作啊。方方面面千头万绪!八百八十三万人民要生存,要发展,要就业,要吃饭,要平安,我都是第一责任人!

易学习绷起脸孔,义正词严道:但是客观上,达康,你就成了腐败分子的保护伞啊!你眼里只有经济,只有政绩,只有GDP嘛……

这种一把手不是孤立存在的,是体制的必然产物,他们位高权重,长期以来习惯了权力的任性……

从权力中得到的光环与荣耀,终会因权力的消失而消失嘛!

你高老师一开始也是拒腐蚀永不沾的,可社会上的诱惑太多了!学生认同说:何况还有量身定做的特殊馅饼和陷阱!

自然规律摆在那里嘛,我终究是拼不过那一茬茬年轻姑娘的,人生苦短,还是各自过好自己短暂的人生吧!

老高需要我做幌子,我也需要老高的权力给我带来的荣耀和便利。

你……你可以把我看作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然而冷峻的荒芜中,不也孕育着春天的希望吗?

Written on May 21,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