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佛教是对的

 佛陀传达的重要信息之一就是,我们寻求的快感会迅速消失,然后令我们渴求更多。我们花时间追求下一件令人满足的事物:下一个砂糖甜甜圈,下一次性接触,下一次职位的提升,下一次网上购物……但兴奋感总会退去,而且总会使我们渴求更多。

 佛陀宣称人生充满无尽的苦,但还是有些学者称这样的解读不够客观、准确,而且“dukkha”这个词虽然译作“苦”,但在某些语境下也可以翻译成“不满足”。

 我们还经常抱有一种从未说出的潜意识,认为一旦达成某个长久追求的目标,一旦我们取得可能范围内的最高成就,就可以放松了,或者至少事情会一直变得更好。

 我母亲以前经常说:“我们如果意识到他人很少会在心里评价我们,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担忧别人对我们的评价了。”

 库尔茨班如是总结这个发现:“我们认为自己比一般人强,不像一般人一样心存偏见。”

 约翰·济慈的一句名诗:“美即是真,真即是美。”

 人类经常无法看清世界,这导致了他们痛苦,也给身边他人带来痛苦。

 自然选择就和机器大帝一样,设计出了控制我们的幻觉,它将这些幻觉植入我们的大脑。

 佛陀传达的重要信息之一就是,我们寻求的快感会迅速消失,然后令我们渴求更多。我们花时间追求下一件令人满足的事物:下一个砂糖甜甜圈,下一次性接触,下一次职位的提升,下一次网上购物……但兴奋感总会退去,而且总会使我们渴求更多。

 佛陀宣称人生充满无尽的苦,但还是有些学者称这样的解读不够客观、准确,而且“dukkha”这个词虽然译作“苦”,但在某些语境下也可以翻译成“不满足”。

 我们还经常抱有一种从未说出的潜意识,认为一旦达成某个长久追求的目标,一旦我们取得可能范围内的最高成就,就可以放松了,或者至少事情会一直变得更好。

 作为正念圈里最接近《圣经》的一本佛经,古代佛经《四念处经》(TheFourFoundationsofMindfulness)提醒我们,人类的身体里“种种不净充满”,指导我们冥想身体的各种组成成分,即“屎、胆汁、痰、脓、血、汗、脂肪、泪、淋巴、唾、涕、滑液、尿”。经文还要求我们想象身体“或死一日,或死二日,或死三日,膨胀瘀黑,脓烂充满”。
 如今我们接触到的所谓冥想传统,其实是对古代冥想传统有选择的继承,甚至是经过精心修饰的。

 正如墨菲斯对尼奥所说的:“我只能给你指出门的所在。真正跨过那扇门的是你自己。”

 专注于呼吸并不只是为了体察呼吸。其目的在于稳定你的心绪,使大脑摆脱日常的关注点,使你能够以清晰、不疾不徐、相对镇定的方式观察正在发生的事情。
 佛教在公元前500年前后兴起之后不久就发生了分化。就像基督教有天主教和新教,伊斯兰教有逊尼派和什叶派一样,佛教也有明显的分支,各个分支在某些教义上也存在分歧。
 我冥想修习的内观禅修(Vipassana)源自小乘佛教分支。
 佛教哲学有一个重要的观点就是,感觉即感觉。如果我们接受感觉的起落,认为它就是生命的一部分,而不是认为它有别的深意才去孜孜追求,结果往往会更好。
 生物学家乔治·罗曼斯GeorgeRomanes)所说:“快感和痛感一定是伴随着对生物体有益或有害的过程而进化出来的主观产物,进化而来的目的或根源在于驱使生物体追寻一种,躲避另一种。”

 如果感觉引导生物体走入歧途,生物体跟随感觉会走向对其不利的事物,那么就可以说这种感觉是“假的”,或者说是“幻觉”。

 这些甜甜圈给我的感觉很好,但却是一种幻觉,因为它们其实对我并没有好处。
 在定义感觉的“真”或“假”时有这样一种方法:如果它们给我们的感觉很好,却引导我们做出不利于自身的事情,那么它们就是“假的”感觉。
 我们经由自然选择设计,会在意——特别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们。
 现代生活充满了各种说不通的情绪反应,只有放到物种进化的环境中才能解释通。

 我母亲以前经常说:“我们如果意识到他人很少会在心里评价我们,就不会花那么多时间担忧别人对我们的评价了。”

 我们假想他人会以某种方式评价我们,这种假想往往都是幻觉。
 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人对我们的评价很重要,这也是幻觉。
 幻灯片展示完成之后还要担忧,就好像“担心人们是否喜欢自己的演讲”可以改变别人的想法一样。
 佛陀把“当众出丑的恐惧”列为“五惧”之一。这种恐惧如今仍然位列前五,甚至,有些调查显示,当众演说是最令人畏惧的事情。

 我们并没有生活在“自然的”环境中,这使得我们的感觉在引导现实时更不可靠。

 正如佛陀所强调的,我们不断努力追求更好的感觉,一定程度上是对“更好”所能持续时间的过高估计。而且,一旦“更好”结束,伴随而来的可能是“更糟”——一种不安的感觉,一种更深的渴求。
 从某种意义上讲,关闭默认模式网络并不难,只需要集中注意力便可。
 难的是,在不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关闭默认模式网络。比如说,坐在禅室里闭上眼睛时。这也是为什么要努力专注于呼吸:大脑需要某种关注对象,使其摆脱习惯性的思绪游荡。
 正定冥想”(concentrationmeditation),专注的对象不一定是呼吸。根据冥想传统的不同,专注的对象可以是咒语、想象中的视觉形象、反复出现的声音,或者其他任何东西。
 我所修习的正念冥想属于某一特别的冥想流派,称作“内观派”(Vipassana)。“Vipassana”是一个古代词,指清晰的视觉,又常译作“洞见”。
 经文将“内观”解释为“三法印”(thehreemarksofexistence)。
 第一法印是“无常”impermanence)。
 第二法印是“苦”dukkha),不满足。
 第三法印“无我”(notself)
 第五章所谓的无我
 可以大致将“五蕴”这样分类:(1)“色身”(开示中称作“色蕴”),包括眼、耳等感觉器官;(2)基本的“感觉”;(3)“辨识”(可辨识的景象或声音);(4)“心所”(很大的一个类别,包括复杂的情绪、思想、倾向、习惯和决定);(5)“意识”,或认识,特指对其他四蕴内容的认识。
 纠缠”是指意识”与其他四蕴之间有很紧密的联系。佛陀说,纠缠是由人们对五蕴”的“欲”而起,人们对“五蕴”有一种执念和占有欲。
 因为“纠缠”得太久,人已经无法认识到“五蕴”其实“无我”。
 哈维坚信,不管怎样,“无我”的训教“更多的是要去做,而不是去想”。
 所有归于佛陀言论的文本不可能都是他亲口所述的。事实上,有些学者会说这些经文中很少有甚至根本没有他亲口说过的话,就好似“历史上的耶稣”,“历史上的佛陀”在历史的迷雾中也很难辨识。
 我们越了解大脑,就越会发现它是由许多不同的玩家组成的,不同的玩家之间有时合作,有时互相争夺控制权,获得胜利的是某种意义上最强的那一个。换言之,大脑好似一片丛林,你并非丛林的国王。有个很矛盾的好消息:意识到你不是国王,可能会成为你获得真正权力的第一步。
 研究人员总结称,受试者尚未意识到行动“决定”之前,大脑已经实施了行动。
 人们不仅会自我美化,而且对此深信不疑。
 除了宣扬自己的能力,我们做得更夸张的是美化个人的道德品质。

 库尔茨班如是总结这个发现:“我们认为自己比一般人强,不像一般人一样心存偏见。”

 当我们向他人讲述一段经历的时候,复述的过程也会改变我们的记忆。所以,如果我们每次对故事做一点修改——忽略对我们不利的事实,夸大有利的内容——经年累月,我们对真实经历的记忆就会发生改变。
 人类学家杰罗姆·巴可(JeromeBarkow)曾写道:“我们有理由认为,自我在进化上的首要功能是作为印象管理器官,而不是大众心理学中认为的决策者。”
 虽然说“意识心”——意识“自我”——有特别之处,但和我们平时认为的那种特别不同。它不是总统,而是更像美国众议院议长,它主持投票,宣布投票结果,但无法控制投票过程。当然,众议院议长在幕后也可以做些动作,可以对投票过程施加影响。所以,我们也无法排除“意识心”在暗处发挥的作用。
 认为冥想可以大幅提升“意识心”的影响力是很有帮助的——“意识心”甚至可以从众议院议长变成总统。
 某种你认为在人类头脑中非常稳固的特征其实并没有那么稳固。
 比如,你是愿意去人多的地方,还是愿意去清静的地方?正确的答案是,视情况而定!

 参与这项研究的心理学家道格拉斯·肯里克(DouglasKenrick)和弗拉德斯·格利斯科维西斯(VladasGriskevicius)认为,我们每个人都有多重的“次级自我”——有时肯里克会将之称为“模块”——在这个案例中,你看的电影决定了哪一个“次级自我”或模块控制着你对广告的反应。浪漫爱情电影促使你的“求偶”模块掌握控制权,恐怖电影使你的“自我保护”模块掌握了控制权。

 大脑状态并非意识“自我”“选择”进入的,而是由感觉激发的,尽管意识“自我”大体上能够触及感觉,但它可能未曾注意到这种感觉,也可能没有注意到进入了一种新状态(“
 你可以看出佛陀为什么要强调大脑的各个部分多变、无常,理解他为什么认为这种不断的变化与无我有关;大脑状态在不停地转换,如果“自我”是某种不变的本质存在,那么我们很难想象“自我”到底处于大脑的什么状态。
 佛学思想和现代心理学在这一点上交汇:在普通的人类生活中并没有掌控局势的唯一的自我,也没有意识的首席执行官,有的似乎是一系列自我,它们轮番上场,掌控着局势。
 第九章“自我”控制

 18世纪苏格兰哲学家大卫·休谟(DavidHume)写到,人类的理性是“激情的奴隶”。

 随着时间的推移,获得满足的机会不断出现,你越来越少权衡。获得即时满足的驱动力越来越强,你根本无法抵抗。这就是成瘾的过程。

 高中橄榄球教练对此有自己的一套比喻。他们说,自律就像肌肉。如果你用,它就变强;如果你不用,它就变弱。

 布鲁尔说,基本思路就是不要抑制欲望,比如抽烟。这并不是说要屈从于欲望,点上一支烟,而是说不要试图把这种想法从大脑中赶走。

 你只需平静地(或者根据情况,尽可能平静地)审视这种感觉。
 根据佛教哲学,我们所谓的治疗问题与我们所谓的精神问题都是看不清事物的结果。
 看似那么坚实、规整的外部世界,看似充满各种有实、有形的事物,其实并不像眼见那么真实。
 《心经》(HeartSutra)中简明扼要的名句所说:“色即是空。”
 我们的大脑会尝试将最模糊的模型转化成某种有意义的东西。我们喜欢编造故事,论述事物的真实面目,阐释其深层的意义。
 我们过着平常的日子,赋予了事物某种叙事含义。最终,这些叙事汇聚成庞大的“相”。
 大脑中负责给事物分配感觉的机器,原本是设计来实现基因传播最大化的。如今这种设计已经不再可靠,这也恰是人类面临的诸多窘境之一。
 根本没有纯粹的快感,所有的快感都是受你的信念左右。
 他们喝下90美元一瓶的红酒时,相比喝10美元价签的红酒时,内侧眶额叶皮层(mOFC)更活跃。
 我们在事物上感觉到的“本质”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存在于我们所感知的事物上,但其实它们都是我们头脑的营造,与现实并没有必要的联系。
 两位哈佛心理学家对数十个此类“薄片”研究进行了元分析,总结认为,经过短暂的观察,“评判者可以捕捉到一些稳定的隐含本质”。当然,他们所说的“评判者”是指实验中进行观察的人,但也可以指我们所有人,我们天生便会去做评判。
 有时我们的判断依据会肤浅得令人发笑。比如,人们会认为漂亮的人能力更强。这样想也有些道理,漂亮的人在社交场合确实更如鱼得水,而充分利用社交关系也是一项重要的能力。
 基本归因错误——高估性格的影响,同时低估情境的影响的倾向——并不像心理学家原本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时我们会轻视性格的影响,放大情境的影响。
 我们倾向于在下述两种情况中这样做:如果敌人或对手做了一件好事,我们倾向于将其归因为环境因素——他给乞丐钱只不过是为了取悦一位恰巧站在那里的女性;(2)如果密友或盟友做了一件坏事,那么环境因素就会显得突出——她对要钱的乞丐大喊大叫是因为她工作压力太大。
 他们写道:“因为不管‘事物’是一场足球赛、一次总统竞选、共产主义还是菠菜,这种‘事物’在不同人的眼中都是不同的。”
 我们在生活中,每天都会给看到的事物打上正面或负面的标签。
 美国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James)曾写道:“个人所谓的‘我’和‘我的’,二者之间的界限很难划定。”就此他观察到:“我们的近亲也是我们的一部分。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妻子和儿女都如我们的骨肉。他们死去时,我们的一部分也随之而去。”
 我什么都不是意味着我便是一切,就是一句自命不凡的废话,实际上就是说:‘我的灵魂高高在上,你们根本理解不了我。’”
 任何事物都没有“自性”;任何事物都不具备维持自身持续存在的所有要素;任何事物都不是自给自足的。由此形成“空”的理念:一切事物都缺乏自性,都缺少独立存在性。
 阿巴哈瑞在著作《分析佛教》(AnalyticalBuddhism)一书中提出一个论点,带我们回到佛陀开悟之后的第一次开示——著名的鹿野苑讲经(SermonatDeerPark)。佛陀在这里提出了“四圣谛”,解释了“苦”(dukkha)的源头和治疗方法。他说“苦”的基本源头是贪爱(tanha)。“贪爱”这个词经常被翻译作“渴望”或“渴求”,有时被翻译作“欲望”。换一种更恰当的说法就是问题在于不可抑制的贪爱,实现愿望之后,我们总会感到不满足,渴求更多同样的或新的东西。
 你感觉自我是有界限的,贪爱在这里面起到了深刻的作用;贪爱维持并强化了界限感,而在外在无我体验时,又起到削弱界限的作用。
 贪爱不仅增强了诱惑性事物的吸引力,还强化了恼人事物令人厌恶的程度。
 贪爱和自我意识之间的联系,很好地构架了一种在佛经中反复出现的戒律。该戒律警示人们要避开raga、dvesha和moha“三种毒药”。这三个词通常翻译作“贪婪”“憎恨”和“幻觉”。
 贪婪”这个词不仅指渴望占有物质的贪婪,还有更广泛的含义:对任何有吸引力事物的贪婪。而“憎恨”一词也不只是对人的负面情感,也可以是对任何事物的负面情感——任何厌恶的感觉。
 多产的佛经翻译家比丘菩提,翻译过很多描述涅槃的文献,他将涅槃描述为“完美的幸福、完全的平和、内心彻底自由、完全的觉醒和悟道的状态”。
 在古经文译本中,“涅槃”经常被翻译作“无为法”(thenconditioned)。
 《没有信仰的佛教》(BuddhismWithoutBeliefs),他曾写道:“根本就没有无为法,只不过存在不受某种事物局限的可能而已。”
 美国中央情报局原总部就在墙上刻下了这样一段话:“你们要追寻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自由。”

 平常的生活就是一场幻觉,刺破幻觉,看到事物的本相,你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正如墨菲斯对尼奥所说,除非你“自己去看”,否则将永远被“奴役”。

 自然选择就和机器大帝一样,设计出了控制我们的幻觉,它将这些幻觉植入我们的大脑。

 说实话,“我们是特殊的”这种预设前提,体现在最普通的行为中。如果你准备拦一辆出租车,发现身旁另外一个人也在拦出租车,你自然而然地就会抬高胳膊,以便自己能叫到这辆出租车,不让旁边的人拦到——尽管你知道,对手是一位外科医生,在去解救某人生命的路上。
 亨利·西季威克(HenrySidgwick)在下文中提及的一种说法:“从宇宙视角(请允许我这么说)来看,任何个体的利益并不比其他任何个体的利益更重要,这是不言而喻的准则。”
 佛教哲学和现代心理学都给出了同样的启示:想要清醒地认识敌人,就要抑制恐惧和嫌恶,但不仅于此,还要超越更微妙的感知和认知扭曲,而这种扭曲常常隐藏在更微妙的感觉中。

 约翰·济慈的一句名诗:“美即是真,真即是美。”

 人类经常无法看清世界,这导致了他们痛苦,也给身边他人带来痛苦。

 人类更倾向于从实现目标的过程中获得持久的满足感,而不是着眼于事实。
 苦”(Dukkha)是生命的一部分,在平凡人生中不断重复。如果按惯常翻译,将dukkha简单纯粹地翻译成“苦”,可能还不太容易引起共鸣,相比之下,将其理解为很大程度上的“不满足”就更可信了。

Written on September 12,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