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妈妈,我需要铂金包
我读过文学与人类学,知道人科动物要是没有归属感,不能真正融入群体,就会迷失自我。
在上东区,孩子的朋友和玩伴可以决定你的阶层,你的阶层会更上一层楼,也或者你会被拖累。你帮孩子找到什么样的玩伴,你就是什么社会阶层。如果你地位低下,你天真可爱的孩子也会地位低下。
在一月、二月、三月受孕的母亲,通过了母猩猩菲洛的竞赛,她们的孩子可以进人人想进的学校。其他在六月、七月、八月生孩子的母亲,在曼哈顿私立学校的体系下,她们的孩子则一辈子都背负着污点。
我发现那种你说哈喽时,最不肯打招呼、离谱到直接转身走人的,大多是上流社会的名媛。
铂金包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人上人的地位,特别是对女人来说,铂金包意味着最终极的身份地位。
在曼哈顿这个城市,钱、关系和权势就是一切。
女人在追求昂贵的珍稀物品时,也是在重申自己的珍贵性,好让社会上的每一个人再次感受到她们的身价。
上东区男性扮演着其他地区的女性所扮演的角色:他们十分挑剔,不轻易选择伴侣,默默看着异性为自己大打出手。
大部分的雌性哺乳动物——不管是老鼠、黑猩猩或人类——在有必要的时候,她们和雄性一样会彼此竞争,勾引大家都想要的雄性,抢夺繁殖机会。
人类女性采取的方法,则是如果有人不听话,那就破坏对方的名声(让其他人不敢靠近她),讲对方的八卦,还有不让对方参加社交活动。
对一般哺乳动物来说,压力是大草原上的三分钟恐惧,三分钟后压力就消失了,也或者你已经被吃掉。
原本可以救命的短暂压力,变成慢性压力与挥之不去的焦虑。
我不希望孩子以为生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精彩片段,不希望他们把标准定得太高,再也无法享受粗茶淡饭。
在曼哈顿这样的城市,在我研究的上流社会部落,悲剧会给人双重打击,因为伴随着悲剧而来的是,你会发现尽管自己已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而且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人生如果要发生什么事,你依旧躲不过。
这世界就像一个剧场,当前排观众站起来的时候,后排观众也不得不这样做。
序章在大都市当妈妈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读过文学与人类学,知道人科动物要是没有归属感,不能真正融入群体,就会迷失自我。
从希腊神话里四处漂泊的奥德赛、与旧大陆文化格格不入的美国女主角黛西·米勒、《汤姆·索亚历险记》中的哈克、《红字》里背负通奸罪名的海丝特·白兰,到追求独立自主的伊莎贝拉·阿切尔、不甘于贫困命运的莉莉·巴特……只要是不被社会接受的地位低下的人,尤其是女人,统统不会有好下场。
这群高学历、通常没有职业的富裕女性,她们最重要的志向,就是在Physique57或SoulCycle等健身中心通过层层考验,让自己拥有最完美的体态。
许多上东区妈妈会帮孩子安排玩伴,但只跟有钱有势者的后代玩,以求往上爬。至于那些父母较为“低阶”的孩子,则得想办法巧妙避开,就像甩掉用过的创可贴一样。阶级是隐形的,但无所不在,没有人能逃脱。
田野调查研究者一旦入境随俗,就会失去原本的客观立场,开始认同他们研究的对象。
岛上居民对于居住在小岛邻近区域的同胞,一般抱持漠不关心的态度,鲜少造访其他地方,几乎不与四周同胞交谈。
高级楼盘”可能和其他等级的楼盘位于相同街区,甚至外观也一模一样,但“高级楼盘”要求你付巨额首付款,而且不能贷款。想买的人,必须证明自己的流动资产至少是房价的三至五倍,甚至是十倍。
那些屋主之所以要卖掉自己的家,换成比较小间的房子,是因为不得不那么做。他们花了很多钱费心养大的孩子,如今终于毕业,或是可以独立了。
一切的一切,管家,私立学校的文凭,那些东西不只是为了摆出来好看,他们的人生就是为了那些东西而活。
私立学校的文凭和管家,不只是虚荣的地位象征,不只是你骄傲地在众人面前炫耀的东西,而是如果你是上东区人,你一定得有。
那些东西非常重要、非常基本,为了支付好学校和管家的钱,你什么都能省,宁愿不要新地毯,不要装潢厨房,家里破破烂烂也没关系。
很多在曼哈顿租房的人,对我隐瞒自己的房子是租的,或至少不会到处宣传,因为租房子就是低人一等。租房子的人是次等人,意味着漂泊不定。
先生说服我戴上一个还算朴素的钻戒。我一开始觉得很怪,太招摇,等于一直用手挥舞着一个恶心的信息:我现在是某某人的财产了。
戴着戒指可以让我有一种安全感,觉得自己和部落里其他人一样。
在上东区,孩子的朋友和玩伴可以决定你的阶层,你的阶层会更上一层楼,也或者你会被拖累。你帮孩子找到什么样的玩伴,你就是什么社会阶层。如果你地位低下,你天真可爱的孩子也会地位低下。
夏娃也有等级,分为贵妇、有钱贵妇与超有钱贵妇,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超有钱贵妇最精雕细琢,最美貌,而且一般生最多的孩子。
这里生五个小孩的人不是疯子,也不是因为宗教因素才生那么多——生五个只说明了你很有钱。生六个的话,显然整栋楼都是你家的,或是你有私人湾流机。
小男孩比较活泼好动,比较不听话,而且发展动作技能的时间比女孩晚,因此最好“大一点”再入学。
纽约人喜欢让孩子晚上学的原因,则是为了让孩子重要的大脑和认知发展胜过同学。
学校的官方期限是八月,但其实是五月,而且他们比较喜欢收十月出生的孩子。
在一月、二月、三月受孕的母亲,通过了母猩猩菲洛的竞赛,她们的孩子可以进人人想进的学校。其他在六月、七月、八月生孩子的母亲,在曼哈顿私立学校的体系下,她们的孩子则一辈子都背负着污点。
在她们眼中,我和儿子是下等人,不能一起玩。
无视我的女人很恶心,让人很不舒服,我想戳瞎她们的眼睛;但某种程度上来说,我需要她们,我得融入。
我发现那种你说哈喽时,最不肯打招呼、离谱到直接转身走人的,大多是上流社会的名媛。
我和先生新来乍到,帮不了谁的事业的忙,大家还看不出我们有什么利用价值,所以迟迟未接受我们。
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吼猴,因为年轻的母吼猴移居他地时,会挤下原本的高阶层母猴,一下子登上最高位。但可惜我显然是狒狒,在狒狒的团体中,新来乍到的母狒狒地位最低。
许多人类以外的母灵长类动物在身处困境时,就是靠这一招拯救自己:通过引起高阶层雄性的注意。
他离开后,一个比较友善的妈妈眼睛瞪得大大的,偷偷问我:“你是怎么办到的?我已经试了好几个礼拜,想让孩子和他的孩子一起玩,他都不肯答应!而且我爸妈还认识他爸妈,他们以前都住威斯特彻斯特郡。
曼哈顿是个阶层分明的地方,你所拥有的东西,是在告诉别人你属于哪个阶层,以及你有多少财富、人脉与力量。
我的工作很忙,而且还得在上城区替儿子和自己保住友谊,我越来越不常打电话给下城区的朋友,也很少和他们见面。不知不觉之中,我已向新世界投诚,回不去原本的世界了。
我发现女人会穿出自己最好的衣服,用不明显但察觉得出来的方式,靠着衣服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顺带“攻击”其他女人,而我常扮演那个被攻击的角色。
我累积了足够多的观察之后,发现那些女人的行为透露的信息十分明显。她们不只是在说“给我让开”,而是更过分的:“老娘看不见你,因为你根本不存在。”
那些趾高气扬的女人,她们的肩上,或是她们的手上,都有一个美到让人忘了呼吸,不管是做工或染色都无可挑剔、价值连城的包包。
每个去撞别人的女人,似乎都带着一个超美的皮包,用那个包包去撞其他女人带给她们莫大的乐趣。
已经去世的纽约剧作家诺拉·艾芙隆曾经写道,洛杉矶人有车,我们曼哈顿人有手提包。
那些每天推我、挤我、当我不存在、觉得我一点都不重要的傲慢女人,她们令我想拥有一个昂贵的漂亮皮包。
我相信一个漂亮的包包可以像图腾一样保护我,让我不受其他女人伤害。
一个超棒的包是刀剑与盾牌,我要买一个她们没有的东西,她们想要的东西,或是她们有但见不得别人有的东西。
曼哈顿是个奇妙的地方,它会把人心底的欲望暴露出来,你会看到欲望最真实的本质。
铂金包是一个符号,代表着人上人的地位,特别是对女人来说,铂金包意味着最终极的身份地位。
一个拥有铂金包的妻子,是自恋的成功男人绝佳的附属品。妻子有铂金包的男人,将得以证明自己有多厉害、多高人一等——他有能力给女人如此昂贵、如此稀有的物品。
开始在上东区生活之后,我发现游戏规则是你得让别的女人羡慕。
很多时候,这种女人之间的凝视是一种准备好撕碎他人的竞争,冷酷,无情,精准,用眼神就可以杀人。
在曼哈顿这个城市,钱、关系和权势就是一切。
女人要是喜欢“好”东西,说什么都想得到,要现场排队也可以,要排等候名单也没关系,而且能忍受各种购买时的羞辱;一旦听说是“限量”、不可能买到时,还会更想要。
那种事的确很疯狂,尤其如果你又住在纽约,你会缺乏现实感,感受不到抢奢侈品是多神经病的一件事,人们觉得那种事很正常,只会想:女人就是爱铂金包。
这些女人是在提醒男人,提醒社会,提醒自己,她们高贵,身价不凡,所以才能拿到那些包包。
女人在追求昂贵的珍稀物品时,也是在重申自己的珍贵性,好让社会上的每一个人再次感受到她们的身价。
那就要恭喜你了,我心想,因为你得卖开司米毛衣卖到死,才买得起一个铂金包,就算只是我这种等级的款式也一样,而且前提是,你找得到愿意卖给你的爱马仕店员,我觉得那不太可能。
上东区高阶灵长类动物的性别比例极度失衡。由于大量拥有生殖能力的女性自偏远地区(她们的出生地)移居至此,男女比例为一比二,女多于男。
上东区男性扮演着其他地区的女性所扮演的角色:他们十分挑剔,不轻易选择伴侣,默默看着异性为自己大打出手。
老化就跟出生在糟糕月份一样,很不幸,很倒霉,一定得用恒心、毅力与热忱克服。
零赘肉的身材与青春永驻的脸孔,除了是值得追求的成就,也是整齐划一的制服,
大部分活动都严格隔开男女。
在自家及其他地点举办的活动,似乎是女性联络感情的机会;部落靠着八卦,以及允许或排斥某人加入社交活动,形成联盟。
上东区没有“低调”这回事。不管有没有男士在场,女人花了无数小时在Physique57与SoulCycle锻炼出来的身材,必须搭配高级服饰,以及浓妆艳抹的脸庞。
那些毛皮光彩夺目,我确定一件衣服的售价,一定都超过我第一本书的预付金,但上东区每个女人都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就好像她们穿的只是不怕脏的牛仔外套。
大部分的雌性哺乳动物——不管是老鼠、黑猩猩或人类——在有必要的时候,她们和雄性一样会彼此竞争,勾引大家都想要的雄性,抢夺繁殖机会。
家鼠会分泌特别的蛋白质(MUPs),让自己的尿液带有一股强烈气味,告诉其他母鼠:“给本小姐滚远一点!”
学界目前认为雌性的哺乳动物,包括灵长类动物,经过千万年后学会“以不受侦测的方式”竞争。也就是说,她们不会施加肢体暴力,但会通过组成小圈圈,以及散发巧妙信号与非肢体的威胁,用社会压力霸凌其他雌性。
人类女性采取的方法,则是如果有人不听话,那就破坏对方的名声(让其他人不敢靠近她),讲对方的八卦,还有不让对方参加社交活动。
当我看着柜子里那件二月就被抢先穿去的美丽棉质白色裙装时,会觉得那个走在时尚尖端的妈妈,早已用她的尿弄湿我的裙子了。
上东区的女人光只是达到最低标准,让自己能够见人,衣服和鞋子不要太离谱,加上平日保养身体,就最少每年要花九万五千美元左右。
曼哈顿神秘难解的零售商体系分为对内与对外两种,所有人都能走进Prada的店,但若是想拿到全纽约唯一剩下的一件零号衣服,就得有人帮你运作才行。这就是为什么除了造型师之外,你一定得有忠心耿耿的店员当你的内线。
以前的人看到一个人没皱纹,会觉得那个人很年轻,但现在只会觉得那个人已经老到要打肉毒杆菌了——那种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心里在想什么、过得不开心的老女人。
普鲁姆教授指出,疯狂的审美观是一种跨物种现象。“对许多鸟类与人类来说,‘美’这件事和‘性’有关。外显的特征会让某些鸟或某些人成为抢手的交配对象。”
别人赞美你后就得贬损自己几句,其实是在维持阶级的稳定性。
一个社会的阶级制度越严格,性别隔离的现象就越明显,女人的地位也越低。
如果你没在赚钱,你在婚姻里就是弱势,你在世上就是没有势力,没什么好说的。
对一般哺乳动物来说,压力是大草原上的三分钟恐惧,三分钟后压力就消失了,也或者你已经被吃掉。
萨波斯基指出,然而在今日,“人类违反进化设计,在自身心理状态的影响下,即使没有狮子出现也开启压力反应。”
原本可以救命的短暂压力,变成慢性压力与挥之不去的焦虑。
我把“离婚”与“收入减少”列为两大灾难。这两种灾难,似乎是人类被社交圈驱逐的主因。
人们会因为她们没钱,不再那么常发出邀请——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离婚的女人通常会引发同伴的恐惧,朋友一看到她们,就想到:“这种事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这下子她又得重新找人结婚,她可能会抢我老公。”
一旦钱多到不怕生病、不会饿肚子之后,钱买不到快乐,而且也绝对无法让你免于焦虑。事实上,钱越多的人,似乎烦恼也越多。
太多选择会带来压力。人们面对三四个以上的选择时,反而会出现负面效应,例如惋惜感、期望过高与失望感。
很多人的人生,以及她们的幸福快乐、她们存在的价值,都得仰赖她们完全无法控制的人事物。
我认识的许多女人晚上之所以睡不着觉,是因为她们的经济来源全都要靠另一半,
朋友挤眉弄眼地说:“我母亲告诉我,要尽量向先生要珠宝,让自己多一层保障。”这位朋友以最优异的成绩毕业于常春藤大学,也有MBA学位,但从来没有踏入过社会。
有些女人经济上不只要靠丈夫,还得看公婆脸色。上东区的庞大财富许多都掌握在上一代手里,导致下一代的年轻成人(以及不那么年轻的成人)在面对自己或另一半的父母时矮了一截,举止奇怪,还像个小孩一样。
某种程度上来说,上东区许多有钱人正在等他们更有钱的上一代离开人世,长辈的死会让人哀伤,但也会让人松一口气。
我不希望孩子以为生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精彩片段,不希望他们把标准定得太高,再也无法享受粗茶淡饭。
在曼哈顿这样的城市,在我研究的上流社会部落,悲剧会给人双重打击,因为伴随着悲剧而来的是,你会发现尽管自己已是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而且已经尽了一切努力,人生如果要发生什么事,你依旧躲不过。
女人从未在孤单一人、隔绝于世的情况下自己养孩子,或是只跟另一个人一起养,也就是孩子的爸。一个人养孩子是非常吃力、非常特殊的事,不是“该有的”一般状态。
上东区有孩子的女人如同小镇母亲,如同历史上的母亲,她们形成紧密的人际网络,提供彼此情感上的支持并帮忙照顾孩子。
他以法国人的口音重重强调,我的问题是背了太重的包包:“你要不就选铂金包,要不就选写作,自己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