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底层的生活

在纽约、贝城、杰克逊、怀俄明、塔拉维、波土顿等这些地方,旅游者和有钱人同打扫厕所、做烤肉的人一起争夺生存空间。

后来我才认识到,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依赖招聘广告找到合适的工作。我早就应该从马科斯的话中明白,招聘广告只是雇主面对低工资劳力经常转换工作现象采取的一种应对措施。

有一点是我按照中产阶级的观点无法理解的,我的这些同事并不是非常节俭。

贫穷并不意味着必须有特殊的节俭方式,相反,贫穷可能会带来更大的花销。如果你无力承受两个月的房租,那你只好改为每周一租。如果你只拥有一间住房,一个盘子,那你就无法一下子焖一大锅扁豆冻在冰箱中备用,虽然这样可能更省钱。如果你没钱买健康保险(“炉边”餐馆吝啬的医疗计划三个月后才生效),那你就不享有日常的医护和处方药,你只能自己买药。

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永远不会让自己偏离轨道,或者对未来准备不足,他们也经不起别人的任何评头论足。中产阶级总是有自己的计划,或至少有一个准备着手的事务的清单。中产阶级希望一切事务都在事前安排好,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活可以提前进行。

疼痛在夜晚折磨着我,把我的脾气搞得很糟。

我们的生活充满了疼痛,我们靠止痛药来缓解疼痛,用香烟做辅助治疗,在周末选择狂饮来忘掉痛苦。

在缅因州的波特兰城,我几乎能达到收支平衡,但那是因为我每周要工作7天。靠做两份工作,我大约每周能挣300美元(税后),每月支付房租480美元,大约是可支配收人的40%。

正如刘易斯在《纽约时报》上写的那样,很多雇主宁愿提供各种各样的东西——免费就餐,交通津贴,物品打折,但就是不提高工资。这样做的原因,用一位雇主的话来说就是这些东西在市场发生变化不再需要时,比起增长的工资来更容易砍掉。

有一些更直接的办法使得低工资的雇工保持安分。禁止“闲扯”甚至“交谈”的规则使得你向领导、同事散播你的抱怨非常困难。

据美国产业工会联合会估计,因为参加工会组织的运动,每年约有10000名工人遭到解雇参加。参加工会活动遭解雇是非法的,所以我怀疑这些解雇往往是通过与此无关的别的小错误来实现的。那些反抗沃尔玛的雇工们,曾经参加两次工会运动要求公司为加班支付报酬,而他们被解雇的原因则是因为违反了公司的规矩,说了脏话。

任何形式的独裁统治都有它的哲学工具。如果你被当作是一个不可靠的人,一个可能的逃避责任者、吸毒者或是小偷,你也许会开始对自己失去信任。如果老板和不平等的规则经常提醒你注意自己在社会中的低下角色,你就会开始接受那种不幸的地位。

记者詹姆斯和其他人引证的富人对穷人视而不见的原因是,富人和穷人共享的空间和服务越来越少。

贫困并不是一个可供旅游的地方,相反,贫困只会使人有一种恐惧感。

我还有其他有利条件,比如汽车。汽车使我在大多数同事中显得鹤立鸡群。

低工资工人在性格和能力上绝不会和靠耍笔杆子吃饭的人有太大的不同,也不会比他们少些幽默,少些聪明。

每个识字的人都能写作,我认识或遇见的许多低工资工人都能给杂志写文章、写诗,还有一位写了一本科幻小说。

在纽约、贝城、杰克逊、怀俄明、塔拉维、波土顿等这些地方,旅游者和有钱人同打扫厕所、做烤肉的人一起争夺生存空间。

18岁那年我曾干过女招待,结果以后的几十年里我一直静脉曲张,并落下后背疼的毛病。

基韦斯特、艾克罗杰和豪治这些饭店都是先让我填申请表,他们最关心的主要是我是否是美国公民,是否有犯罪前科。

后来我才认识到,任何时候都不可能依赖招聘广告找到合适的工作。我早就应该从马科斯的话中明白,招聘广告只是雇主面对低工资劳力经常转换工作现象采取的一种应对措施。

很多大宾馆连续地刊登招聘广告,只是为了在雇员突然辞职或被解雇后仍有后备人选。

她男友死后,她在自己的卡车中住了几个月,晚上用尿壶,照明用蜡烛。但是夏天的时候就不能住在卡车里了,因为要把窗户放下来,这就意味着包括蚊子在内的任何东西都能进来。

有时候我把自己想成因犯错而落难的公主,不得不自己动手养活自己。

我至今都不敢想象那些日子我是怎样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下,看我是否偷懒,偷东西,吸毒甚至做更坏的事情。

经理是可以坐着的,想坐几个小时都可以,但他们的工作却是监视别人是否站着,即使无事可做也不能坐下,这也是为什么不忙的时候,服务员同忙碌时一样精疲力尽的原因。

房子基本上是他们生活艰难的主要原因,这也是他们交班时首先要告诉我的事。

格尔和她的男友以每周250美元的价格合租了市中心一处破房子。她的男友经常打她,快把她逼疯了。但是她没有钱独自租房。

服务员提纳和丈夫住在每晚租金60美元的白日旅馆。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汽车,从白日旅馆步行就可到“炉边”餐馆。

有一点是我按照中产阶级的观点无法理解的,我的这些同事并不是非常节俭。

贫穷并不意味着必须有特殊的节俭方式,相反,贫穷可能会带来更大的花销。如果你无力承受两个月的房租,那你只好改为每周一租。如果你只拥有一间住房,一个盘子,那你就无法一下子焖一大锅扁豆冻在冰箱中备用,虽然这样可能更省钱。如果你没钱买健康保险(“炉边”餐馆吝啬的医疗计划三个月后才生效),那你就不享有日常的医护和处方药,你只能自己买药。

几乎所有我看到的找杂务工作的人都是非裔美国人,说西班牙语的或者是中欧前社会主义国家的难民,而做服务员的几乎是清一色的白人,只会说英语的人。

清洗盘子的地方,散发着食品和下水混合的怪味,使人的胃口降到极点:油腻腻的烂肉,比萨饼的残羹,以及杰瑞饭店特有的柑橘的味道。

这儿没有休息室,因为杰瑞饭店没有休息时间。在6到8小时的上班时间中,除了上厕所不会有任何闲下来的时候。

最理想的状态是让自己处于服务员所说的“节奏”中,或心理学家讲的“机械状态”中,就是指信号从感觉器官直接传至肌肉,没有经过脑中枢,就像宗教带给人的感觉一样。

我的不足之处在于和顾客闲聊了几句。比琪说:“他们就是这样收买你的。”然后我就会被顾客使唤得团团转。

最差劲的是一些基督徒,星期天晚上做完礼拜后来吃饭,虽然对上帝崇敬而感激,但10个人吃了92美元的饭后只吝啬地留给我1美元的小费。

他每小时5美元的薪水并不是由杰瑞饭店支付的,而是由用船将他带到美国的“穴头”支付,穴头拿中间的差价。他和一群同样来自塞尔维亚的洗碗工挤住在一起,乔治只有等他们中的一个人去上班了,有了空的床位,才能睡觉。

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永远不会让自己偏离轨道,或者对未来准备不足,他们也经不起别人的任何评头论足。中产阶级总是有自己的计划,或至少有一个准备着手的事务的清单。中产阶级希望一切事务都在事前安排好,从某种意义上讲,生活可以提前进行。

我从市场上拿的报纸上意外得知,波特兰没有公寓。这里的确有很多商用公寓出租,但月租金都在1000美元以上。便宜的房子都在离这儿开车30分钟以外的南部小镇老果园滩。即使在那儿,月租金也同基韦斯特的持平,大概500美元以上。

找工作的经历让我明白,波特兰仅仅是另一个每小时6至7美元工资的小镇。这带给经济学家们的震惊同天文学家看到奇特射线时的震惊是同重量级的。如果劳力供小于求,工资应该上涨,不是吗?但这只在理论上行得通。

每小时5至6美元的重体力劳动很可能会导致身体损伤,这足以使任何稍有数学常识别的人放弃这份工作。

泰德在一边补充说,减少清洁剂的使用量也是不可取的,因为这会使工作节奏变慢。他说:“清洁剂比你的时间要廉价。”我很高兴知道居然有东西比我的时间便宜,而且在公司的价值等级中,我的级别是高于清洁剂的。

我们的对手全是看得见的东西:肥皂沫、灰尘、狗毛、斑点、油渍。我们只消用湿抹布和塑料刷就可以清除掉。我们只负责清理顾客用眼睛或用手能发现的污物,除此之外,我们的工作就是擦拭。

录像中没有说细菌会通过抹布和手传播,会从盟洗室传播到厨房,或从一家传到另一家的问题。录像强调的是如何做好表面文章。

虽然没有人是睡在车里的,但我还是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们生活艰难的种种迹象:抽了一半的烟被重新放进烟盒里;人们在讨论由谁付50美分的过路费,泰德会不会很快就报销这笔费用;我的一个队友因长智齿而疼痛难忍,但她仍坚持打了无数个电话,目的只是为了获得免费的牙科诊治。一次我们小组发现清洁剂用光了。我建议在便民店先买一瓶,这样就不用花费很长时间回公司取了。但是,我发现我一分钱也没带,而我们四个人居然凑不足2美元。

疼痛在夜晚折磨着我,把我的脾气搞得很糟。

劳瑞和潘玲因背痛免除了干吸尘的活,这就意味着别人都害怕和她们分到一组。海伦的脚不好,泰德曾经在她没来上班的那一天把病因归罪于海伦总是坚持穿廉价而不合脚的鞋子。马格尔的关节炎使擦洗工作成为一种折磨,另一位女工则不得不为扭伤的手腕去看理疗专家。

我们的生活充满了疼痛,我们靠止痛药来缓解疼痛,用香烟做辅助治疗,在周末选择狂饮来忘掉痛苦。

坚持在这工作的人也有一些实际困难:换工作意味着一星期或更长的时间没有收人;美姿公司的“妈妈时间”也是另一个诱人之处,虽然我们通常下午5点才能下班;另一个比较虚的因素是泰德赞扬的诱惑。也许正是泰德的夸奖和钱促使荷丽克服恶心呕吐坚持工作,使活生生、勇敢的女人们对泰德的看法如此敏感。

在文化里,在政治讲话中,在知识分子的努力中,在每天的娱乐中,穷人已经彻底消失了。甚至连宗教都很少提及穷人的困境。

也许是低收入工作本身使我们觉得自己只是一个贱民。我晚餐时从电视中发现,电视里人们的薪水几乎都在每小时15美元以上,当然我指的并不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们。录像和电视剧的内容一般都是描写时装设计师、学校老师或律师,所以这很容易让快餐店的员工和护士助理们认为自己是出席宴会的唯一的畸形人。

我已经很清醒地知道在公园大厦公寓带厨房的房间是每周179美元,对于在沃尔玛每小时7美元收人的我来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在大约三个星期内,我花了500美元,只从沃尔玛挣了42美元,只够熟悉情况的那一天晚上的费用。会有更多的人员来到沃尔玛,就像其他众多的低工资雇工一样。等到拿回第一个星期的报酬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

我做了最后的尝试,但我始终没有找到一家付得起房租的公寓或汽车旅馆。

我发现了低收入工作,也许是很多中等收人工作的一个重大事实,他们的生活一成不变,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或者因为特别的事每天都出现,所以也就等同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在这里工作你会衰老得特别地快。事实上,当生活平淡如水,没有一丝波澜时,时间也许会与你开些玩笑。我想我已经比开始的时候老了好几岁。

没有工作是不需要技能的,无论这工作是多么低等,我从事过的六项工作都需要集中精力,大多数需要掌握新知识、新工具以及新的技巧。

如果想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你应当工作得快一些、全面一些。但不要太快、太全面,以至于在别人看来你显得很强硬。

所有这些工作都需要体力,如果长期干的话,其中一些甚至还会造成伤害。

在基韦斯特,我每月挣1039美元,在食品、煤气、化妆品、洗衣、电话及其他公用事业上大约花掉517美元。但房租才是真正的大户。如果我的房租一直保持在500美元的话,我将能够支付下去,并有22美元的节余(这还比月初我口袋中的钱少78美元。)如果我打算再这样过几个月的话,这也将是一种不确定的状况,因为不用多久我就不得不在医疗和牙齿保健或药品上花费一些。

在缅因州的波特兰城,我几乎能达到收支平衡,但那是因为我每周要工作7天。靠做两份工作,我大约每周能挣300美元(税后),每月支付房租480美元,大约是可支配收人的40%。

当一个单身的、身体健康的、拥有一辆工作汽车的人,靠他的艰辛努力尚不能养活自己时,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非常大的问题。这不需要任何经济学知识,就能看出是因为工资太低而房租太高。

我生活过的每一个城市都在经历着种种被当地商务人士称之为“劳动力短缺”的现象。地方新闻对此的评论,以及无所不在的广告上都写着“招聘”字眼,有的甚至非常傲慢地写着“我们现在接受申请表”。然而在劳动力市场底层的人的工资仍旧维持在低水平,甚至是“停滞的”。

根据经济政策研究所的分析,美国工人中最贫困的(占总人数的10%)那部分工人的工资已经从1996年的5.49美元上涨到1999年的6.05美元(按1999年可比价格计算)。

2000年一季度,10%最贫困的工人所挣的工资仅仅是遥远的水门时代和迪斯科音乐兴起时代所挣工资的91%。另外,对所有工人来说最贫困的工人的工资增幅是最小的。

工人们没有得到更多报酬,最明显的原因是雇主们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并动用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来拒绝给工人们涨工资。

正如刘易斯在《纽约时报》上写的那样,很多雇主宁愿提供各种各样的东西——免费就餐,交通津贴,物品打折,但就是不提高工资。这样做的原因,用一位雇主的话来说就是这些东西在市场发生变化不再需要时,比起增长的工资来更容易砍掉。

汽车制造商宁愿为客户提供现金折扣却不愿降价;折扣的优点在于它看起来像一份礼物,而且可以没有任何解释就取消它。

他们越穷,他们的流动性就会受到更多的限制。没有汽车的低工资人们通常要依赖愿意每天搭载他们的亲戚,有时还要送孩子去托儿所或看护中心。如果你变换了工作,你也许会面临很难解决的交通难题,或至少得再去劝说一个不情愿的驾驶员。

即使新工作有更好的工资捆绑收益,人们也不乐意放弃原先可恶的工作去从事新的不了解的工作。因为对任何一份新工作,你都得重新开始,一无所知,并且没有任何朋友。

我们对社会中的其他一切事情,性,犯罪,疾病都很坦率。但没有人想公布他们挣了多少或怎样去挣钱。

有一些更直接的办法使得低工资的雇工保持安分。禁止“闲扯”甚至“交谈”的规则使得你向领导、同事散播你的抱怨非常困难。

据美国产业工会联合会估计,因为参加工会组织的运动,每年约有10000名工人遭到解雇参加。参加工会活动遭解雇是非法的,所以我怀疑这些解雇往往是通过与此无关的别的小错误来实现的。那些反抗沃尔玛的雇工们,曾经参加两次工会运动要求公司为加班支付报酬,而他们被解雇的原因则是因为违反了公司的规矩,说了脏话。

任何形式的独裁统治都有它的哲学工具。如果你被当作是一个不可靠的人,一个可能的逃避责任者、吸毒者或是小偷,你也许会开始对自己失去信任。如果老板和不平等的规则经常提醒你注意自己在社会中的低下角色,你就会开始接受那种不幸的地位。

我认为,正是那些强加在那么多低工资工人身上的侮辱——比如毒品检查、监视、解雇,才是使工资维持在低水平的主要的因素。如果你认为自己没有多少价值,你可能会认为你能得到的这个数是你实际的价值。

经济政策研究所的研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对于一有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孩子的家庭来说,每年平均花费为30000美元,也就是平均每小时要挣14美元。这还不是一个家庭能够生活的最低费用;预算仅仅包括健康保险电话,在有许可证中心的孩子看护费用。仅仅这些都超过很多人的能力。

令人吃惊的是美国工人的大多数,约60%每小时的工资要低于14美元。他们中的许多人需要与另一个挣工资的人(配偶或长大的孩子)一起才能生活。

记者詹姆斯和其他人引证的富人对穷人视而不见的原因是,富人和穷人共享的空间和服务越来越少。

随着公立学校和其他公共服务的恶化,那些有钱的家长把孩子送到私立学校,并在私人空间度过他们的业余时间,比如健身俱乐部,而不是在本地的公园;他们不乘坐公交车和地铁;他们从混居的邻居住处搬到郊区,有保安的社区,或有保安的公寓塔楼;他们在当今流行的专门为富人单独设计的“分类市场”商店中购物,甚至富裕的年轻人也越来越不喜欢花费夏天的时间去学习“其他一半人”是怎样生活的,比如旅游景点的救生员,女招待或房间清理工。

根据最近的福布斯(一家波士顿就业研究公司)民意调查,94%的美国人同意“全职工作的人应当挣足够的钱来维持家庭脱离贫困”这一观点。我不断地听到令人乏味的论点,说“努力工作”是成功的秘密:努力工作就会成功或努力工作使得我们随心所欲。但没有人说过只要你努力工作(辛苦超出你的想象),你就不会深陷于贫困和债务之中。

Written on September 28,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