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
我从来没弄清如何才能反抗我制造的这些倒霉的感受。
也许你活着比你自杀对别人更好……也许你存在比你不在是更多的负担……
每年,你只有两次被人想起:你的生日,你的忌日。就这样,没有别的了,绝对没有。一年两次,他们想起你。一年两次,那些爱你之人叹口气,也会在有人偶然提到你的名字时叹息。
在那支烟里我品味着一种免于所有思虑的自由。
哦,欲望,多么宏伟的牢房!生活的意义,多么广大的疯人院!
我没有力气哪怕去点一根烟。我盯着卧室的墙,好像那是整个宇宙。
生活是伟大的,生活不值得过。
我想死在玫瑰中,因为童年时喜爱玫瑰。
命运如一座悬崖,矗立于我的灵魂。
沉浸于想象的迟钝中,毫无疑问有一点困倦,平静的动荡不安中,忽然变成我曾是的那个孩子,在乡下的房子里玩耍,最基础的代数也不懂,更别说情感的X和Y……
我从来没弄清如何才能反抗我制造的这些倒霉的感受。
精神在我吸鸦片前就病了。感受生活,既是枯萎凋零,也是大病初愈,我借鸦片的慰藉,寻求东方往东的东。
在吗啡的催眠作用的推动下,我在颤抖的透明里失去自己,镶嵌着钻石的夜晚月亮升起,它仿佛是我的命运的终极。
那些丰富充实的日子过去了。从工作中我得到的只有倦怠。
往东航行,见过中国和印度,说到底,这也没有什么意义。到头来也只有一种活法可选,地球哪里都一样,小得要死。
耻辱丢脸,是我的唯一的遗产。
也许一直到死,我都不会看到一个能够庇我以温暖的房屋。
我对生活厌倦透顶,觉得有时候再正常不过的是放纵一下自己。
事实证明,生活是一座农场,能厌倦所有那些敏感的心灵。
让他们见鬼去吧!是的,我在嫉妒。亢奋的神经带给我死亡。
多少人,如同我一样循规蹈矩,并且像我一样,服膺神秘主义!多少人,在规规矩矩的礼服之下如我一样感到生存的恐怖本质!
我有一种把手塞进嘴里咬紧的冲动,一直到痛到发抖不能再忍。
荒诞,仿佛来自印度的花朵,我从没在印度见过,它在我那疲病的脑海里勃发。愿上帝改变我的生活,如若不成就把它扼杀……
生活,品尝起来像淡香的烟草。我所有的生活不过是吞云吐雾。
我真正想要的是信念和平静,而不是困惑,纷乱不堪的感觉。结束吧,上帝!打开洪水的闸门——够了,在我精神里上演的闹剧!
码头到处是忙乱,预示即将来临的停泊。
为了停止感觉而感觉,这很好,哪怕没有别的理由。
不早不晚……太完美了
感谢上帝,我疯了!
肯定得挣扎一番,但达到目的就好。至少还有一个目的。而我现在,没有目的,也没有生活……
在那个孩子被轧死的女人的房里满是欢声笑语。夹杂阵阵嘈杂的号声,却无人怀念。
是的,他被爱过。是的,他被宠过。但他死了。太糟了,他死了!遗憾啊,他死了!但这确实带来了一笔钱可以用来付账单。
我想喜欢喜欢本身
多古怪啊,把不同想法混为一体!我厌倦了思考对别事别物的感觉。
如果我是别人,我就跟你们大家走。但我是我自己,所以走开!想进地狱的话不要拉我,除非是我自己想进地狱!为什么我们非得一块儿去?
我不知道我无舵的焦虑有着怎样的命运或未来;我不知道不可能的南方哪座岛屿在等我,一个海难流亡者;什么样的文学棕榈园将赐予我哪怕一首诗。
又一次,我看到你,用一颗更远的心,一个更不是我的灵魂。
如果你想自杀,你为什么不想自杀?现在就是时候!
我们称作世界的嬗变的外部图像对你有什么用?那些陈腐不变、搔首弄姿的演员对时光的演绎有什么用,不过是多彩的、有着永不停息的冲动的马戏?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心世界有什么用?自杀吧,也许你最后将会知道……结束吧,也许你将开始……
也许你活着比你自杀对别人更好……也许你存在比你不在是更多的负担……
每年,你只有两次被人想起:你的生日,你的忌日。就这样,没有别的了,绝对没有。一年两次,他们想起你。一年两次,那些爱你之人叹口气,也会在有人偶然提到你的名字时叹息。
今天我被打败了,就像刚获知了真理。今天我是清醒的,就像我即将死去。
世界是给那些天生为了征服它的人的,不是给那些做梦征服的人的,即使他们正确。
相信我,世界上没有比巧克力更好的形而上学,所有那些宗教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糖果店教得更多。
我活过、思考过、爱过,甚至信过。而今天没有一个乞丐我不羡慕,只要他不是我。
当我想摘掉面具,它却已粘在我的脸上。
我醉了,不再知道如何穿那件我没有脱掉的伪装。
在那支烟里我品味着一种免于所有思虑的自由。
只要命运允许,我将继续抽烟。
他招手问好,我大声回应“再见,埃斯蒂夫斯!”,整个宇宙回归原位,没有理想和希望,而烟草店老板笑了。
我如杂草,他们没有把我拔起。
我开始明白我自己。我不存在。我是我想成为的那个人和别人把我塑造成的那个人之间的裂缝。或半个裂缝,因为还有生活……
童年时我每周都会被星期天的马戏逗笑,而今天我只能被我童年时星期天的马戏逗笑……
哦,欲望,多么宏伟的牢房!生活的意义,多么广大的疯人院!
在今晚睡不着的日子,寂静包围我如同我没有参股的真理,外面,无影无形的月光如我从未有过的希望。
有多少我在世上用来往前走的东西都是借来的!有多少我驾驭过的东西都是借来的却好像属于我!啊,有多少我自己都是借来的!
我刚才绕过却视而不见,我空虚的心,我不满足的心,我那比自己更人性的、比生活更精确的心。
在去辛特拉的路上,离辛特拉越来越近,在去辛特拉的路上,离我自己越来越远……
他以为(可怜的家伙)可以影响世界亲爱的上帝……也许他能?
也许我不比我的梦更真实……
也许我不比我的梦更真实……那微笑是给别人的,故意笑给人看的,
有些人从来长不大……实际上我认为长大的人很少——几乎没有——那些成年了的,死了也都意识不到什么。
我无法入睡,也不期待入睡——我放弃了入睡的希望,甚至死了也这样。
我无法入睡,躺在这里,醒着的尸体,感觉着,我的感觉是一个空虚的思想。
我没有力气哪怕去点一根烟。我盯着卧室的墙,好像那是整个宇宙。外面,聚拢了所有这一切的沉默。一种巨大的、可怕的沉默,在别的时间,在别的时间,我能感觉之时。
我的灵魂碎了,像一只空花瓶。从台阶上无可挽回地滚下。从不小心的女仆手上滚落。碎成比花瓶的瓷还要多的瓷片。
我已经尽了责。我和所有人一样平庸。这样的问题无解,自杀也没用。
沙漠是伟大的,一切都是沙漠。
生活是伟大的,生活不值得过。
为了推迟行程,我点燃一支烟,推迟所有的行程,推迟整个宇宙。
当我开始怀有希望,我不再懂得如何希望。当我开始审视生活,所有生活的意义消失了。
一种痛苦,一种灵魂的皮肤上无法抚慰的悲伤,挣扎的日落中垂落的手臂……我拒绝。我拒绝一切。我拒绝的比一切还多。我高举手臂拒绝所有的上帝和他们的否定。
我应该喝点酒或自杀吗?不:我要生存。妈的!我要生存。生——存……生——存……
微风吹来,所有的门窗打开!多么宜人的夏天,给别人!
给我来点喝的,尽管我不渴!
不是要掩饰你,唯一的爱,我只是不想从生活获得任何东西。
可怜的朋友,我对你无可同情
除了鬼魂的鬼魂,我们什么都不是,而今天,风景也没有多少帮助。从地理学的角度,一切都是外表。雨点落下是因为自然规律,人类会爱是因为爱的教谕……
不!我只要自由!爱情、荣誉、财富——都是监狱。
我只是我,生下来就是我,除了我之外什么都不是。
我想去哪里睡觉?后院。没有墙,只有一段伟大的对话在我和宇宙间进行。
不要用理想阉割我!不要把我扎进礼仪的紧身衣!不要把我变得令人尊敬、一览无余!不要把我变成行尸走肉!
关心?喜爱?它们只是记忆……只有孩子才可能有……
哦,格特鲁德夫人!你清洁我的房子的时候漏了几个地方:把我这些想法清扫出去!
永别了,童话女王!你扇着阳光的翅膀,而我在这儿瞎扑腾。我好不了了,除非躺在床上。我从没好过,除非躺在宇宙之中。一点都不夸张……多恐怖的肉体的感冒!我需要真理和阿司匹林。
善吾所欲也,恶吾所欲也,最后我什么都不要。
更糟糕的是,我头痛欲裂。这比宇宙的意义更为严重。
是的,是我,我自己,我变成的样子
不管我是什么,不是什么——全都是我。不管我所欲,所不欲——所有这一切塑造了我。不管我爱什么,不爱什么——在我内部是同样的渴望。
醒来时没有梦,一睁眼全是债主,所有事情都失败了,像被门垫绊了一跤,装满了行李箱,箱里却没收拾干净,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把自己置换成别的什么。
我从困倦中感到了全人类——这是一种几乎把骨头化成血肉的困倦……我们都是同样……被抓住翅膀的苍蝇,我们踉踉跄跄穿过世界,一片横跨裂缝的蛛网。
我相信我相信。但我不过是在重复自己。
你肯定很幸福,因为无法盯视这平静而无法抵达的蓝。
站在我公寓后房的窗户前,感觉木窗台上夜晚的潮湿,我探出身体朝向无限,却离自己近了一点。
我想死在玫瑰中,因为童年时喜爱玫瑰。后来喜欢菊花,却冷血地拔掉花瓣。
我要什么?我的双手空空。悲伤地紧抓某个遥远的床罩。
我的心,这受骗的海军上将曾统帅一只从没造出来的舰队,沿着一条不被命运允许的航线,寻找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幸福。
搁浅在沙滩,荒诞、无人关注,因为生活给他的,只会是鄙弃,什么都没给,什么都没给,什么都没给,就像这些断续的诗行所说。
就这样,海军上将的帝国舰队满载渴望和光荣的种种梦想在它的路线上航行,没有后退。
生活中欢乐的日子太少……
我真的真的爱你。回荡我们体内的却是离去的性行为。
你快乐、活泼,感觉到自己,你说话……我微笑。微笑背后,我不是我。
地图的辉煌,通往具体的想象的抽象之路
一切都在表达或暗示它不曾表达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它不曾诉说的,而灵魂继续做梦,变得不同、偏离。
我是我没有成为的人。我们都是对自己的愿想。我们的现实是我们从没获得的东西。
房子里住着我不认识的人,我见过却没有看到的人。他们是幸福的,因为他们不是我。
我感到眼睛里满是泪水……每次道别都是一次死亡……是的,每次道别都是死亡。
在那列我们称作生活的火车上我们都是彼此生活中的偶然,该当离去时,我们都会感到遗憾。
那个哭着,不想离开那栋房子的女仆是因为怀旧,虽然她在其中被粗暴地对待……
所有这些,在我心里,都是死亡和世界的悲伤,所有这些,因为会死,才活在我的心里。而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
只有我醒着,严肃地聆听,等待着某种东西在我去睡之前。某种东西……
目光,穿过低窗的上部,看街上的女生跳舞、玩耍。她们逃脱不了既定的命运,这让我痛苦。
我不知道是否骰子一掷能够导致什么结论,但我更不知道按多数人的方式那样活着是否就能做到什么。
我如雪一样不偏不倚。我从来不会嫌贫爱富,因为,在内心里,我从来不偏爱任何东西。
我摘掉面具,照镜子……我还是多年前的那个孩子。一点都没变……
我醉醺醺于世界上一切不公……
我打碎了心,如镜子,这不祥的命运之兆,世界上一切不公都成了我体内的世界。
今天我什么都缺,仿佛地板
今天,我的灵魂类似神经死亡——灵魂的坏死,感觉的腐朽。不管做了什么,我清楚地知道:一事无成。不管梦了什么,和搬运工的梦没有什么不同。不管爱了多少,即使今天记得,也早已消亡。
我从生活中讨出了什么样的生活?虚无。全都是裂缝,全都是近似,全都是反常和荒诞的结果,全都等于空无……这就是为什么我晕眩。
现在每天早晨我醒来晕眩……是的,如假包换地晕眩……不确定自己的名字,不确定身处何方,不确定我是什么,不确定一切。
而我,经常是寒酸的、恶心的、卑劣的,我,经常就是一个不可抵赖的寄生虫,不可原谅地肮脏,我,经常懒的连澡都不洗的人,我,经常行事荒唐可笑的人,被当众绊倒在礼仪的地毯上的人,怪诞、狭隘、谄媚、傲慢的人,被人羞辱却一句话不说的人,当众说话时显得更加可笑的人,我,被女服务员一直当作笑料的人,我,总感觉门童在背后挤眉弄眼的人,我,经济拮据,借钱从来还不起的人,我,当拳头乱飞,总会躲在打击范围之外的人——我,为了最琐屑之事也焦虑的人,我确信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为可悲。
出发!我将永不回返,我将永不回返,因为没有回来的路。一个人的回归之地永远不是同一个,一个人回归的车站永远不是同一个。人不一样、光不一样、哲学不一样。
我是一个最纯正意义上亦即比喻意义上的乞丐和无赖,我在心底的自怜自爱之中打滚。
那个贫穷的家伙!比很多四处耍赖的无赖还要更穷,比乞讨的乞丐还穷,因为人类灵魂是深渊。
不要企图劝我回头:我是清醒的。正如我说的:我是清醒的。不要跟我掏心挖肺地谈美学:我是清醒的。操!我是清醒的。
白葡萄酒或红葡萄酒,都是为了呕吐。
所有的情书都是荒谬的。不荒谬的话就不是情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