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
我们年轻、热切,然而我们孤独,无人瞧我们一眼。
谁能够与自己的痛苦和孤寂毫无遗憾地分手呢?
正是你自己选择了你的大部分痛苦。
我愿意死——死是我的最高愿望,却被我的最低愿望——欲生锁链所缚羁。
倘若我能死去,我决不再活着,因为世代重担压在我的肩上,大海无休止的喧嚣,掠尽我睡梦库中的宝藏。
谁能够与自己的痛苦和孤寂毫无遗憾地分手呢?
爱总是这样,不知其深,除非到了别离的时辰。
你曾在孤独中关怀着我们的白日;你曾在苏醒中倾听我们睡梦中的哭与笑。
爱为你们戴上冠冕的同时,也会把你们钉在十字架上。
爱,除了自己,既不给予,也不索取。爱,既不占有,也不被任何人占有。爱,仅仅满足于自己而已。
当你爱的时候,你不要说“上帝在我心中”,而要说“我在上帝心中”。
你俩要彼此相爱,但不要使爱变成桎梏;而要使爱成为你俩灵魂岸边之间的波澜起伏的大海。
要心心相印,却不可相互拥有。
你们可把爱给予他们,却不能给予他们思想。因为他们有他们的思想。
你所占有的岂不是惧怕明天需要它而保存起来的东西吗?
你们的欢乐,正是你们揭去面具的悲伤。
供你汲取欢乐的井,常常充满着你们的泪水。
悲伤在你们心中刻的痕迹愈深,你们能容纳的欢乐便愈多。
就像你黄昏之时有家可归一样,你那漂泊在遥远、孤独天际的迷魂,也该有个归宿之地。
生命的气息隐藏在太阳光里,生命之手随着风移动。
正如一片树叶,只有得到整棵树的默许,才会枯黄。就像那作恶者,如果不是你们大家暗中默许,他是不会作恶的。
在寺庙广场,在城堡的阴影里,我看见你们当中对自由怀着最强烈热情的人,他们把自由像枷锁那样戴在自己的脖子上。
只有当你们的愿望化为自由,而不是你们的羁饰,不再把自由谈论为你们追寻的目标和成就时,你们才能成为自由人。
不如说当忧愁包围你们,你们却能赤裸裸地毫无拘束地超脱时,你们才真正获得了自由。
正是你自己选择了你的大部分痛苦。
昨天只不过是今天的回忆,而明日不过是今天的梦。
恶,不就是被自身饥饿折磨得精疲力竭的善吗?
你们是大海、森林、山岳的儿子,你们能在你们的心中寻到它们的祈祷。
在你拒绝逸乐之时,常常是将欲望隐藏在你的内心深处罢了。
你的体躯知道自己的遗传基因,也晓得自己的真正需要,任何东西都欺骗不了它。
你的肉体便是你灵魂的琴。只有你才能使之发出甜美乐曲或噪音。
人若未曾尝过遥远之苦,又怎能感触相近之甘呢?
我们常用最坏的词语称呼生活,原因在于我们自己处身黑暗痛苦之中;
质朴者,唯有质朴者才能驾驭风神;迷路者,唯有迷路千次者才能安抵家中。
“要成为遭过掠夺、受过欺骗、遇过挫折的人;还要成为迷路人,曾落入陷阱。这一切之后,你站在你的‘大自身’顶峰,俯视你面前的一切,你会微微一笑,得知春天一定会降到你的葡萄园,在葡萄叶上起舞;
昨日不过是被驱逐的死神,明天才是希冀的诞辰。
我愿意死——死是我的最高愿望,却被我的最低愿望——欲生锁链所缚羁。
我爱你,尽管你怠慢了我的信仰,荒废了我的耐心。
我爱你,虽则你已晓得我两手空空,一贫如洗。
我因为这种癫狂,得到了自由和解脱。
至于我,则珍视自己的地狱,不希望像你这样的人光顾。因为我喜欢独自待在我的地狱中。
我之所以不让你看出我的癫狂,因为我喜欢独自成为疯子。
我在这个疯子的躯体里栖身多日多年,除了白日更新他的痛苦、黑夜重复他的忧伤之外无所事事。
我们年轻、热切,然而我们孤独,无人瞧我们一眼。
我们相互永远紧紧地拥抱,然而却无惬意之感。被压抑的思念和不得宣泄的欲望,有何惬意可谈?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互相默不作声地忍受着对方,而你和人们却认为那是幸福。
我只有一次生命,那么,也将只有一次死亡。
牺牲是神灵生存基础,饮血才能解神灵之渴,让其心平要用年轻灵魂;唯死者心灵发出的叹息,才能增强神灵的意志,神灵宝座下堆积着历代人的灰烬。
倘若我能死去,我决不再活着,因为世代重担压在我的肩上,大海无休止的喧嚣,掠尽我睡梦库中的宝藏。
爱情既不是肉体里多余的欲望,亦非愿望与自身搏斗中落下的鳞片,更不是高居灵魂之上握着武器的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