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的大多数

 寻求认同的本能在我们这个时代被放大和强化,因为我们每天都被淹没在疯狂的信息洪流中,尽管这些信息往往是无稽之谈。

 当我们不知道,或者当我们知道得还不够多的时候,我们总是倾向于以情感来代替思考。

 作为一个群体,我的学者同行们也同样不愿意进行真正的反思,在这一点上,他们跟大街上任何一个没怎么受过教育的人如出一辙。

 学者们一直受困于学术界对“高度一致性”的严格要求:证明你具备高学术水准的方式之一,就是取得优异的学业成绩,而如果你给不出教授们想要听到的答案,就很难拿到好分数。

 正如丹尼尔·卡尼曼所说,学术生活并不怎么需要你质疑自己的冲动反应——这是事实,即使你的学术活动就是研究冲动反应。

 幸福是一种无法直接获得,只能通过专注于其他积极事物得以实现的东西。

 在当今这个时代,“失乐园”的故事通常是这样的:群体给予人归属感,而代价是要求成员们放弃思考,但那些勇于思考的成员,则甘愿放弃这种归属感。

 《美丽新世界》中的伯纳德·马克斯看穿了他所在的社会对其成员思想禁锢的本质,即通过心理而非肢体暴力使人变得呆滞而顺从。

 当有人与我们的观点相悖时,我们通常会认为他受到了负面观点的影响——他被这样那样的观念迷惑了,他读了太多的X,听了太多的Y,或看了太多的Z。

 乔纳森·海特的核心观点是:“在思考中,直觉位居第一,推理在直觉之后。道德上的直觉总是自动自发地产生,而完整的推理则很难有机会发挥作用,而且往往是来自那些最初的直觉。”

 我们在“道德层面的讨论”,“大多是事后空无一物的编造,只为了迎合一个或多个直觉目标”。

 达马西奥在其力作《笛卡尔的错误》中解释道,无论是因为受过损伤还是出于先天缺陷,当人们只能对情境产生有限的情绪反应,或根本无法产生任何情绪反应时,他们的决策都会受到严重损害。他们只使用理性来进行决策,而事实证明,理性本身并不足以指导行为。

 没有偏差和习惯的帮助,我连怎么走出房间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在某种情况下应该如何行动,无法感知到生活中的任何人际关系。理智可以做出评判,并在事后纠正某些错误,但如果我们总想在繁复多变的人类事务中做出正式的、毫无差错的决策,世界就会停滞不前。

 我们需要偏见,需要在情感上有所倾向,才能减轻认知负荷。

 批判性反思的一个重要任务,是辨别有助于我们理解事物的真正偏见和让我们产生误解的错误想法。

 斯坦利·费希有一个经常被提起的观点:无论何时,我们意见不一致,都是因为我们有完全不同的、不可调和的立场。

 沉没成本如此巨大,他们对再度思考充满了恐惧。

 锚定效应、层叠效应、确认偏误、达克效应、禀赋效应、框架效应、群体归因错误、光环效应、内群体和外群体偏见、近因偏差……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已足以令人感叹:好一份冗长的清单!人类是多么愚笨、傲慢而无知啊!
 在我们的思维装置中,有相当一部分,也就是产生直觉的那一部分,“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年龄的增长可能会起到一些作用,但除此之外,我们能做的不多。现如今我的直觉思维还总是让我陷入过度的自信、极端的推测和预估的偏差中,就像我在研究这些问题之前所表现的那样”。
 我们总是有一种集体性狂热,想要贬损一件我们并不完全了解的事物,只因为我们知道这是被社会所认可的。
 寻求认同的本能在我们这个时代被放大和强化,因为我们每天都被淹没在疯狂的信息洪流中,尽管这些信息往往是无稽之谈。
 当我们不知道,或者当我们知道得还不够多的时候,我们总是倾向于以情感来代替思考。
 人们不愿意了解和思考某些事情,因为他们不愿丧失“持有大众认同的观点时所感受到的愉悦”。当他们寻求认同的本能得到满足时,会欣喜若狂;受到打压时,则会感到异常愤怒。社会联结通过情感共享得以加强,而情感共享又激发了社会联结,这是一个将反思排斥在外的思考闭环。
 任何一位真正想要思考的人,都必须培养一些策略,让自己能够辨别任何可能存在的社会压力,让自己能够坦然面对社会圈子的拉拢和厌弃。想要思考,就必须练习忍耐,压制恐惧。
 作为一个群体,我的学者同行们也同样不愿意进行真正的反思,在这一点上,他们跟大街上任何一个没怎么受过教育的人如出一辙。
 学者们一直受困于学术界对“高度一致性”的严格要求:证明你具备高学术水准的方式之一,就是取得优异的学业成绩,而如果你给不出教授们想要听到的答案,就很难拿到好分数。
 正如丹尼尔·卡尼曼所说,学术生活并不怎么需要你质疑自己的冲动反应——这是事实,即使你的学术活动就是研究冲动反应。
 幸福是一种无法直接获得,只能通过专注于其他积极事物得以实现的东西。
 在当今这个时代,“失乐园”的故事通常是这样的:群体给予人归属感,而代价是要求成员们放弃思考,但那些勇于思考的成员,则甘愿放弃这种归属感。
 《美丽新世界》中的伯纳德·马克斯看穿了他所在的社会对其成员思想禁锢的本质,即通过心理而非肢体暴力使人变得呆滞而顺从。
 你所想的一切都是对他人想法和言行的回应。当人们称赞某人可以“独立思考”时,他们通常指的是:这个人不再像我讨厌的人那样说话,他听上去更像我赞同的人了。
 当有人与我们的观点相悖时,我们通常会认为他受到了负面观点的影响——他被这样那样的观念迷惑了,他读了太多的X,听了太多的Y,或看了太多的Z。
 在我的学术圈子里,人们总是在宣扬“批判性思维”——但我们希望学生们批判的,其实是他们在家中和教堂里学到的东西,而不是我们教授给他们的东西。
 如果我们相信某一真理,就会认为推出这一真理的过程是清晰而客观的,是我们自己可以完成的;如果我们认为某一观念是错误的,就往往会将之归咎于方向性的错误,认为这一观念的探究者是误入歧途,就像韩赛尔与格蕾特那样,被邪恶的女巫引诱到了火炉中。
 有些时候,我们都会出于牵强的理由而相信真理,出于可信的理由而赞同谬误。
 无论我们认为自己知道什么,无论我们的结论是正确还是错误,我们的判断都来自我们与其他人的相互交流。纯粹的独立思考是不可能的。
 无神论者都倾向于认为无神论代表着人类的未来,而宗教信仰则是人类进化的残留物,说好听一点是毫无用处,说难听一点则是会引发危险,就像阑尾一样,但你并不需要做出特别的努力来回避它。
 乔纳森·海特的核心观点是:“在思考中,直觉位居第一,推理在直觉之后。道德上的直觉总是自动自发地产生,而完整的推理则很难有机会发挥作用,而且往往是来自那些最初的直觉。”
 我们在“道德层面的讨论”,“大多是事后空无一物的编造,只为了迎合一个或多个直觉目标”。
 你们十有八九都会遇到一些可能导致恶行的选择,而它的到来是那样悄无声息……趁着一杯酒或一杯咖啡下肚,它会将自己伪装成一件琐事,或是玩笑之间的无聊言语……显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当选择到来时,“你会被它吸引,这并非是因为你渴望获利或贪图安逸,而仅仅是因为在那一刻,当温暖的杯子如此靠近你的嘴唇时,你再也无法忍受回到‘外部’冰冷世界中的痛苦”。那些“还不太坏”的人正是以这种微妙的方式卷入了“坏事”之中,而坏事做多了,也就成为品行恶劣的人了。
 狂热分子的忠诚是展现给整个组织的——教会、党派、国家——而不是展现给组织内的其他狂热分子的。
 只有在一个相对宽松和自由的群体中,个体之间的真正忠诚才有可能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最容易丢失的是“成员资格”,后者可以让你脱离“孤独一人”“默默无闻”的境地。
 如果成员之间没有什么显著的不同,它们对群体的价值就降低了。
 个体抵抗胁迫的能力,部分来自该个体对某一群体的认同。能在纳粹集中营里撑到最后的人,往往是那些认为自己属于某个群体的人。他们可能是一个组织严密的党派的成员,比如共产党员,他们可能来自教堂,是神父或牧师,或者来自一个非常团结的民族。
 不管是21世纪依赖智能手机的人们,还是生活在大草原上的史前狩猎者,对所有人来说,分离与隔离都是致命的,只有真正的团结才能维系生命。
 达马西奥在其力作《笛卡尔的错误》中解释道,无论是因为受过损伤还是出于先天缺陷,当人们只能对情境产生有限的情绪反应,或根本无法产生任何情绪反应时,他们的决策都会受到严重损害。他们只使用理性来进行决策,而事实证明,理性本身并不足以指导行为。
 没有偏差和习惯的帮助,我连怎么走出房间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在某种情况下应该如何行动,无法感知到生活中的任何人际关系。理智可以做出评判,并在事后纠正某些错误,但如果我们总想在繁复多变的人类事务中做出正式的、毫无差错的决策,世界就会停滞不前。
 我们需要偏见,需要在情感上有所倾向,才能减轻认知负荷。
 批判性反思的一个重要任务,是辨别有助于我们理解事物的真正偏见和让我们产生误解的错误想法。
 一个真正拥有科学知识的人,除非真的没人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了,才会用上几个晦涩难懂的词;而那些对科学只是一知半解的人却认为,只有当别人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时,才能证明他们的学识有多么渊博。
 通过阅读,一个已经拥有一些智慧的人可以变得更聪明;但同理,阅读也可以使一个本来就有些愚笨的人变得更加蠢不可及。
 在任何人与人交流的聚会中,持有一些信仰或立场都是很正常的,我们不能也不需要在每一位听众面前,用根本原则来论证我们所认可的一切。但是关键词有成为寄生虫的危险:它们会占据大脑并取代思想。
 他的喉部固然仍旧在发出应有的声音,可是他的脑子没有在动。而要是他自己选词造句的话,他就会动动脑子。如果他发表的讲话是他一遍又一遍讲惯了的话,他很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就像我们在教堂里应答或唱圣歌时口中念念有词一样。-乔治·奥威尔
 当人不再是人,只是我们需要铲除观点的代言人时,我们就丧失了移情能力,一心想要打败对方。我们拒绝去了解他人的欲望、原则和恐惧。这是我们在辩论中为了追求所谓的“胜利”付出的巨大代价。
 斯坦利·费希有一个经常被提起的观点:无论何时,我们意见不一致,都是因为我们有完全不同的、不可调和的立场。
 2016年6月,在接受伦敦《卫报》采访时,费希评论了关于奥兰多枪击事件的两篇即时报道:“在《纽约日报》看来,这场悲剧是美国全国步枪协会的错误,是他们造成了这一切……而《纽约邮报》则认为,该事件是伊斯兰国组织与美国长期斗争中的又一轮较量。”这两种说法截然对立,各自有一套道理撑腰。
 人们用来概括对方观点的“换句话说”,往往都严重歪曲甚至推翻了原先的观点。
 所有动物都是平等的,但有些动物比其他动物更平等。-《动物农场》
 股市上的投机者总是不愿面对他们最有价值的股票就要猛跌的事实,不愿在亏损时卖掉它们。
 沉没成本对决策有着超乎想象的影响。人们对某个项目的投入越多,就越不愿意放弃它,无论存在多么有力的证据表明这个项目注定会失败。
 沉没成本如此巨大,他们对再度思考充满了恐惧。

Written on August 18,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