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合金
在我苦难的尽头有一扇门。听我说完:那被你称为死亡的,我还记得。
当知觉埋在黑暗的泥土里,幸存也令人恐怖。
抑郁症患者的一个错误:混同于一棵树,而那颗快乐的心游荡园中像一片飘落的树叶,一个代表部分,而非整体的形象。
太阳几乎触不到我。
没有谁的绝望像我的绝望这样。
这儿是世间吗?那么我不属于这里。
你能存活吗,在我活不过第一个夏天的地方?
我在另一生有什么罪,就像我此生的罪是悲伤,不允许我向上攀登,永永远远,无论什么意义上。
那时我意识到你不会用真正的勇气或热情去思考;你还不曾有你自己的生活,你自己的悲剧。
世界如此赏心悦目,如此目不暇接,但它们不属于我。
没有什么一直是答案;答案依故事而定。
夜不黑;黑的是这世界。和我再多待一会儿。
一个人不可能爱上拒绝了解的东西。
当我坠入爱,我就犯了罪。以前我是个女招待。
我想和你结婚,我想让你的妻子受折磨。
我想让她的生活像一出戏,戏里的所有角色都悲伤不已。
如果你妻子不让你走那就证明她不爱你。如果她爱你难道她会不想让你幸福?
爱太残忍,死更残忍。为爱而死残忍超过了正义的范围。
我曾告诉自己从一无所有之中没有什么能被拿去。
我曾告诉自己如果我一无所有这世界就不能触摸我。
当我触摸自己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们觉得安全,意味着我们把世界看作危险的。我们将要获胜或征服,意味着我们把尊敬看作爱。
我估计,在真正意义上,我们的交流还不能被称作谈话,因为它被一致、重复所主导。
有一个时期只有确定性才能给我快乐。请想象——确定性,一件死物。
夏夜的安慰,日常生活的安慰,人类存在的至上快乐和悲苦,梦想的以及活过的——什么能比这更珍贵,既然死亡近在咫尺?
我要告诉你件事情:每天人都在死亡。而这只是个开头。
在我苦难的尽头有一扇门。听我说完:那被你称为死亡的,我还记得。
当知觉埋在黑暗的泥土里,幸存也令人恐怖。
诺亚说抑郁症患者痛恨春天,无法平衡内心与外部世界。
抑郁症患者的一个错误:混同于一棵树,而那颗快乐的心游荡园中像一片飘落的树叶,一个代表部分,而非整体的形象。
有灵魂需要死亡的到场吗,就像我需要保护?
我甚至不知道我感到了悲伤直到那个词到来,直到我感觉雨水从我身上流下。
太阳几乎触不到我。
他们认为你为真实活着,甚至还爱着一切冰冷之物。
什么时候我的悲伤妨碍了你的快乐?
如今我离你们越远,把你们看得越清楚。
每次她的手离开他的脸都成为分别的意象,而他们认为他们可以随意忽略这种悲哀。
有时一个男人或女人把自己的绝望强加给另一个,这被称作裸露心,或称作,裸露灵魂——意思是此刻他们获得了灵魂。
没有谁的绝望像我的绝望这样。
可怜的悲伤的神,你要么从未有过灵魂,要么从未失去过灵魂。
事实上我在寻找勇气,寻找我的生活将要改变的某种证据,虽然耗时无尽,
作为我孤独的创造者,至少减轻我的罪;取消隔离的耻辱标志,除非你是打算让我又一次永远完好,正如我曾经完好整一。
事实上,我现在说话正是以你们的方式。我说是因为我已凋谢。
我听到两个声音在说话,一个是你的精神,一个是你双手的动作。
所有事情降临我身上之后,虚无降临到我身上。
永远别忘了你们是我的孩子。你们受难不是因为你们相互触摸而是因为你们出生,因为你们要求生命与我分开。
这儿是世间吗?那么我不属于这里。
你能存活吗,在我活不过第一个夏天的地方?
仿佛你终于在制造一个迹象,让我相信你也无法在这儿存活。
我在另一生有什么罪,就像我此生的罪是悲伤,不允许我向上攀登,永永远远,无论什么意义上。
那时我意识到你不会用真正的勇气或热情去思考;你还不曾有你自己的生活,你自己的悲剧。
如今我有空做我喜欢的事,去照料别的东西,满心相信你已经不再需要我。
世界如此赏心悦目,如此目不暇接,但它们不属于我。
我看繁花凋落,不再是粉红色,而是衰败,衰败,白里泛黄。
你曾是怎样地无关紧要,如此迅速地被变成了一幅图像,一种气味——你无处不在,你是智慧和痛苦的来源。
番茄再不会成熟,百合将被冬天杀死,它们不会在春天归来。
你必须被教导去爱我。人类必须被教导去爱寂静和黑暗。
此刻我们单独在一起;我们没有理由沉默。
你能看到吗,花园上空——满月升起。我将看不到下一个满月。
春天,当月亮升起,就意味着时间是无尽的。
现在,我们一起朝着尽头已经走了很远,再不用担心那尽头。这些夜晚,我甚至不再能确定我知道那尽头意味着什么。
你已经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在最初的叫喊之后,难道快乐,不是像恐惧一样,再无声息了吗?
我厌烦了你们,生活世界的混乱——我只能让自己照顾一个生命这么久。
你们来了又去;终于我忘了你们的名字。
你们来了又去,你们每一个以某种方式败坏,以某种方式和解:你们值得一次生命,不过如此。
当我意识到此刻我就要死去,知道我将不再开口讲话,不再存活于世,不再从这儿被召唤,再不是一朵花,只是一根刺,阴冷的污泥。
在夏日的暮光里,你是否足够近,能够听见你的孩子的恐惧?或者虽然你养育了我,却并不是我的父?
嘘,亲爱的。我并不在乎我活着还能回到多少个夏天:这一个夏天我们已经进入了永恒。
我感到你的双手将我埋葬,释放出它的辉煌。
你牵了我的手;那时我们单独在阴森森的树林里。
我爱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夜晚,这宁静的夏天的夜晚,此刻天空仍然明亮。
所谓命运,只是忽略历史及其伦理困境的一个策略,审视当下的一种方式,并由此做出决定,正如过去(国王作为年轻王子的形象)和辉煌的未来(年轻女奴的形象)之间的必要联系。
有谁能已经知道那不是通常的太阳而是火焰,正升起在一个即将灭绝的世界之上?
没有什么一直是答案;答案依故事而定。
夜不黑;黑的是这世界。和我再多待一会儿。
我怎么能知道你爱我,除非我看到你为我悲伤?
心爱的人不需要活着。心爱的人活在头脑里。那架织布机是给求婚者准备的,张挂起来像一架竖琴,有白色的裹尸布针线。
当我还是孩子时,看着我父母亲的生活,你们可知道我怎么想?我觉得让人心碎。如今还觉得让人心碎,而且荒诞。而且非常滑稽。
谁曾经耽搁了旅程,谁就是已经被迷惑;他们怎么会知道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人中间有些人将永远地被快乐之梦扣留,有些被睡眠,有些被音乐?
不爱这个世界。如果你爱这个世界,你就会在诗中描绘它。
一个人不可能爱上拒绝了解的东西。
我说过你可以偎着我。那并不表示你冰冷的双脚放在我的家伙上。
应该有人教你在床上怎么做。我想的是你应该把你的冷冰冰留给你自己。
为什么总是家人和你在一起?难道我们两个不能算是成年人吗?
小时候,我经常禁不住地为自己感到难过;就实际而论,我没有父亲;我母亲活在织布机旁,猜想着她丈夫的情色生活;
如果我是你,我会考虑长远。十五年后,他的嗓音可能正变得疲惫;某个夜里如果你不应答,会有别人应答。
当我坠入爱,我就犯了罪。以前我是个女招待。
我想和你结婚,我想让你的妻子受折磨。
我想让她的生活像一出戏,戏里的所有角色都悲伤不已。
如果你妻子不让你走那就证明她不爱你。如果她爱你难道她会不想让你幸福?
我的心曾是一座岛上花园即将被你践踏。
你不想要我的心;你正接近我的身体。
你带我去了一个地方,让我在那儿看到我性格中的恶并把我留在那儿。
他们是我的父母亲,因此我看他们在一起,有时候像是夫妻,更多时候像是冤家。
假如你迷上了什么东西你会是一个更好的人。
告诉我你在地狱过得怎么样,地狱里有什么要求?因为我想把我爱的人送到那里。当然不是永远:我可能什么时候想要他回来,不是永久的伤害,而是严厉的惩戒,因为他不曾受过,在此尘世间。
我厌恶你们的世界,它让外表掩饰内心。
认为几滴泪水就让我心烦意乱?我的朋友,每个女巫在心里都是实用主义者;谁不能面对局限就看不到本质。如果我只想留下你我可以把你留作囚犯。
我拒绝了你对你妻子的那种情感,正如愿意让你与她安度时光,我拒绝再次与你同睡,如果我不能将你拥有。
如果我一直在她的脑子里,我也就一直在你的生活中。
她哭泣为她的过去;当一个人有了秘密生活,这个人的眼泪永远无法解释。
但国王仍然乐意承担王后的悲痛:他的宽大的心胸,在痛苦中如在欢乐中。
你可曾想过这事儿?你可曾疑惑过是否从头到尾都是个错误?事实上,婚礼上一半的客人都这么说。
难道那不是一幅幸福安逸的景象吗?那么为什么不能持续更久呢?因为那是一个梦。
一个美好的清晨;没有什么在夜里死去。
我曾渴望成为的自己就是现在的自己。
相信我:没有一个人会再次被伤害。那一夜,友情将战胜激情。
主说你必须写你看到的。但我看到的并没有让我感动。主回答说改变你看到的。
那时我醒来,我意识到我也能拥有同样的感觉。我记得从童年起就听到那样的声音。笑声,没有缘由,只是因为这世界美丽,诸如此类。
春天已经回到我身边,这一次不是作为爱人,而是作为死亡的信使,但它仍然是春天,仍然要温柔地说起。
我又一次成为一个孩子,在丰饶面前却不知道那丰饶由什么做成。
爱太残忍,死更残忍。为爱而死残忍超过了正义的范围。
我请求命运女神允许他回报我的激情,哪怕时间短暂。短暂与一生有什么区别:事实上,在这些时刻,它们都一样,都是永恒。
我曾变成一个老女人。我也欢迎过我曾如此畏惧的黑暗。对死者唯有赞美。
我年轻时的那些错误让我毫无希望,因为它们反复出现,习惯成自然。
“……没有什么悲哀会超过在痛苦中重温幸福的回忆……”
甚至在我被触摸之前,我已属于你;你只需看着我。
他诅咒他的母亲(私下里,谨慎地),因为她本来可以把这一切都安排好。
我曾过着罪犯的生活慢慢地偿还着一笔不可能的债。而我死去,已经偿还了一种残忍。
世界曾经是完整的,因为它已破碎。当它破碎了,我们才知道它原来的样子。
我成长。我活着并不完全孤独,孤独但不完全,陌生人在我周围涌动。
我曾恐惧爱,恐惧被带走。每个恐惧爱的人都恐惧死亡。
我假装不在乎甚至在爱的面前,在饥饿面前。而我感受越深,越无法回应。
我曾躺在森林里。沉静,静过任何活着的生命。
和我的梦想,如果我坦率地说,主要的不是渴望被记住,而是渴望活下去——我相信,这才是人类最深的渴望。
在地狱,我曾对她们歌唱;她们会记得我。
我的灵魂干涸。像一颗灵魂被抛入火中,只是不完全,不至于毁灭。焦干,它继续。易碎,不是由于孤独,而是由于猜疑——暴力的后果。
你怎么竟然又相信另一个生命的爱?我的灵魂枯萎、缩小。身体于它就成了一件太大的衣裳。
我的生活卑微而甜蜜,世界因为遥远而广阔可见。
你被治愈了吗?或者你只是认为自己被治愈了?
我曾告诉自己从一无所有之中没有什么能被拿去。
我曾告诉自己如果我一无所有这世界就不能触摸我。
当我触摸自己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从来都不安全,即使我藏得最严的时候。即使那时我正在等待。
我曾一无所有而我仍然被改变。像一套衣服,我的麻木被拿去了。然后加上了渴望。
我厌倦这世界的赠予,这世界的规定的极限。
我厌倦遭人反对也厌倦经常遭遇物质的抵制,正如遭遇一面大墙,
你怎么能渴望死亡当俄耳甫斯还在歌唱?长久的死亡;去地狱的一路上我听到他的歌唱。
我的爱在我头脑里生气勃勃,即使在死亡的那一刻。
我没有什么东西用来建造。正是冬天:我无法想象什么,除了过去。我甚至无法想象过去,如果说到过去。
我不知道我怎么到了这里。其他人都在很远的地方。
一无所失:一切都被烧毁。毁灭是行动的结果。
在梦中,我搭起一个火葬的柴堆。为我自己,你明白。我想我已经受够了。
我记得我想着我的灵魂太顽固,不能死。
我从那场大火里出来进入一个不同的世界——也许是死者的世界,就我所知。
你改变了我,你应该还记得我。
我的生活带我到过许多地方,其中许多地方非常黑暗。它带着我,不顾我的意愿,从后面推动我,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像那个鱼儿一样的孩子。
一件可怕的事正在发生——我的爱又奄奄一息,我的爱它已经死了:死了,被哀悼。
我的爱奄奄一息;我的爱不只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想法,一种生活。
在这世上作别,一次就已足够。一次就已足够。当然,悲痛也是这样。永远作别,一次就已足够。
一次就已足够:为什么现在他又活着?如此短暂,而且只在梦中。
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知道。他又奄奄一息,世界也是这样。我的余生奄奄一息,我相信是这样。
生活怪诞不经,无论它怎样结束,总是充满了梦想。
我想我的生活已经结束,我的心已经破碎。于是我搬到了剑桥。
那时我没有准备:夕阳,夏天结束。展示时间是一个连续体,是某种事物即将结束,而非搁置;感觉也不能保护我。
我警告你,因为从没有人警告过我:你将永不放手,你将永不满足。你将受伤、留下伤疤,你将继续饥渴。你的身体将衰老,你将继续需要。
我们都是做梦的人;我们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们做梦;我们记不起来。
母亲和父亲的细胞,轮到了你成为关键,成为杰作。
我醒着,我在这世界上——我不期待更多的保证。不期待保护,诺言。
我勇敢,我抵抗,我把自己置于火上。
我们在改变,我们在长大。但这不是你决定去做的事情;它是发生的事情,某种你无法控制的事情。
时间流逝。时间正携着我们越来越快地冲向实验室的门口,然后冲过那扇门进入深渊,黑暗。
我祈求大地;我得到了泥土,这么多污泥在脸上。
我祈求从磨难中解脱;我得到了磨难。
一次,我有一个爱人,两次,我有一个爱人,轻易地,我爱了三次。
多么悲伤:一想到在一无发现之前死去。发觉大多数时间里我们都是那么无知,看事情只从那一个视点,像狙击手。
我想要你陷入爱情。但那支箭一直射中镜子,又返回。
我爱了一次,我爱了两次,轻易地,我爱了三次。
在我的头脑里,我反复回到那些日子,相信它们是我情爱生活的中心。
有人正死于爱情。有人被时间掠去了仅有的幸福,如今孤独一人,一无所有,美丽不再。
如果有一个问题,是否就有一个答案?
我记得我的父母,一个严厉,一个无形。可怜的云中的父亲,他工作只在金里和银里。
她觉得,她说,似乎她应该从悬崖跳下去。
世界是一个细节,一件小东西,并非严丝合缝。或者像事后的想法,不知为何仍然粗枝大叶。
我们一直在想我们将会看到差别变小,虽然实际上一直存在。它越是顽固地存在,我们越是强烈地相信。
我们觉得安全,意味着我们把世界看作危险的。我们将要获胜或征服,意味着我们把尊敬看作爱。
一片空虚出现在生命里。一次震惊如此深,如此可怕,它的力量夷平了被感知的世界。
未来致命而无常:他是一个傻瓜,以为胜券在握。他本应该说我一无所有,我任你摆布。
最终,我们只有拿天气当一个话题。
我估计,在真正意义上,我们的交流还不能被称作谈话,因为它被一致、重复所主导。
事实上,我最需要的是渴望,看起来你已在静止中获得了它,而我发现它是在变化中,在离别中。
我们正确,我们沉默。但我们无法治愈我们的欲望,无法完全治愈。我们的双手,合拢,散发出它的气味。
我们的,是针对残酷的世事变迁在悲恸中提高的嗓音。我们的,是黑暗的图书馆,关于痛苦的论著。在黑暗中,我们认出彼此;在彼此的凝视中,我们看到了从未在言语中展示的经历。
有一个时期只有确定性才能给我快乐。请想象——确定性,一件死物。
如此多的畏惧。如此多的关于物质世界的恐怖。
终于,人到中年,我被诱惑重返童年。
宛如在梦中或恍惚中——在爱中,但仍然我一无所求。
我做些人们在晨光里做的事,我宣判自己无罪,但我走动像一个梦游人。
这已足够,这不再与你有关。一座陌生城市里的一些日子。一次谈话,一只手的触摸。再后来,我摘下了结婚戒指。
我活在精神的世界之中,灰雨的世界,失去的世界,回忆的世界。
而我的故事,不管如何,并不奇特,虽然,像其他每个人,我有一个故事,一种观点。
我们盯着外面,渴求知识,而我们感到,取而代之的,一种替代品:显得温和的漠不关心。
夏夜的安慰,日常生活的安慰,人类存在的至上快乐和悲苦,梦想的以及活过的——什么能比这更珍贵,既然死亡近在咫尺?